六朝燕歌行 第十一集 吴钩霜雪 第三章 天雷业火

作品:《六朝燕歌行

    2019年11月19日

    一团莹白的光球出现在视野前方接着一片阴影从光球中浮现出来视野变得黑暗。

    一名老僧佝偻着身体睡在草席上身上盖着条缀满补丁的被。

    程宗扬讶异抬起眼这不是隔壁摩尼寺那个老和尚吗?死丫头拍他干嘛?

    小紫“嘘”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观看。

    光影中传来一声尖叫那老僧一动不动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两耳各塞了一团棉絮。

    光影移动着穿过墙壁来到另一侧的院落内。

    院内列着两排房舍原本是摩尼师们居住的雅室。

    其中一间此时还亮着灯火几名僧人身着暗红的僧袍赤着双臂盘腿坐在草席上他们双手合什双肘端得极平神情肃然面相出奇得年轻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

    一名戴着珠冠的波斯女子侧身倒在上一手捂着脸颊指下露出一个鲜红的掌印眼中满是惶恐。

    在她旁边立着一名小沙弥他同样是红袍赤膊打扮只有十五六岁年纪脸颊和脖子被晒得又黑又红这会儿一手指着上的波斯女子尖着嗓子叫道:“说!收藏财宝的秘库在哪里?”

    波斯女子凄惶说道:“回上师那些财宝积蓄并非本寺所有都是族人们寄放于此……”

    小沙弥大声道:“寺庙是我佛门所有!秘库也是我佛门所有!快说!秘库在哪里?”

    “我……我不能说……”

    “该杀的邪魔!”一名沙弥跳起来厉声道:“这些邪魔外道不服佛法贪得无厌!我佛慈悲普渡众生!须助她诛除邪念脱离苦海!”

    “师兄说得是!这邪魔潜逃多日才被我佛门抓到说不定早就把秘库里的佛宝转移走了。

    “还啰嗦什么?”一名年纪大些的沙弥振臂叫道:“老法子!用困魔索!”

    几名沙弥一拥而上用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将那波斯女子双腕捆住一头甩到梁上扯下来绑在窗棂上。

    波斯女子被悬着双腕吊起不得不竭力伸直身体脚尖才堪堪触到面。

    几名沙弥围着波斯女子开始诵经诘屈拗口的梵吟伴随着波斯女子的悲呼和哀求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鬼影森森犹如阴间府。

    程宗扬眯起眼睛接下来的问话中他得知那名波斯女子是掌管摩尼寺秘库的女摩尼师此前她正在蓝田交接一笔款项摩尼寺皈依佛门的消息传来信徒们都劝她尽速远离。

    但接到赞愿尊首与阿罗莎口谕的女摩尼师只略做犹豫便决定听从尊首的召唤毅然返回长安。

    结果刚一入寺她就被寺里的僧人制住由于特大师等高僧忙于法事便交给这些沙弥追问秘库的下落。

    女摩尼师表示自己遵奉赞愿尊首的教谕愿意皈依佛门但坚称秘库属于族人所有并非摩尼寺的财物不肯吐露秘库所在。

    那些沙弥年纪不大却极为狂热下手更是毫无分寸凶残和酷毒。

    他们先是剥掉女摩尼师的鞋袜将几枚长针钉进她的脚趾另一端钉进板。

    然後将几根方形的铁钉敲进她髌骨侧方使她双腿无法弯曲。

    女摩尼师双手悬吊双腿伸得笔直脚趾被长针贯穿牢牢钉在板上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肺。

    女摩尼惨叫连声一边哭泣一边试图给他们讲道理说明财物各有所主非她可以擅自动用。

    “这妖魔满口妄言切了她的舌头!”

    “切了舌头还怎么说秘库的位置?”

    那名年纪最大的沙弥对女摩尼师道:“你可愿意皈依佛门?”

    女摩尼师泣声道:“自是愿意……”

    “本宗法门以净观为基。

    不修净观难得传承。

    欲修净观当以五甘露为供奉。

    ”那沙弥取出一柄包着皮革的铁锤“我来助你破除执念修成果位。

    一众沙弥齐声道:“阿弥陀佛!大善!”

    一声闷响铁锤击在女摩尼师小腿上女摩尼师惨叫一声腿骨几乎断裂。

    “按紧!再来!”

    “住手!”一名穿着大红袈裟的僧人推门而入厉声道:“我佛慈悲岂能如此!”

    “净念师兄”拿着铁锤的沙弥道:“我密宗法门如此你修的显宗法门怎知我密宗的高深?”

    净念道:“佛门诸宗皆拜佛祖。

    我佛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能行此凶残之事?”说着他回过头“观海师兄你来评评理。

    後面一名红袍赤膊的僧人笑嘻嘻进来捻着法珠道:“让我说这事嘛……是净念师兄你错了。

    净念挑起眉头。

    观海笑道:“师兄修的是不净观红颜枯骨脂粉脓血他们修的是净观髒净本为一体世人皆以为髒却正是破除我执的良药。

    世人颠倒妄想执着分别不破除执念如何修成果位?”

    净念森然道:“观海师兄是说我显宗错了?”

    观海笑嘻嘻道:“我说的是师兄执着于此错了并非显宗错了。

    成佛八万四千法门哪里有对错之分?难道不净观是对的净观就是错的?净观是对的不净观就是错的?显宗是对的密宗就是错的?同为佛门弟子莫非还要分个你死我活么?”

    他双手合什躬身诵道:“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净念长吸一口气然後拂袖而去。

    气走了净念观海直起腰浅浅一笑然後对那些沙弥道:“净念师兄固然错了可你们也是不对。

    沙弥纷纷合掌“请师兄指教。

    观海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被悬吊的女摩尼师柔声道:“敢问檀越可愿皈依我佛?”

    与他目光一触女摩尼师眼神不由恍惚了一下。

    “我……愿意……”

    “佛门之事略有六种一曰施汝愿施否?”

    “愿意……”

    “次曰持戒汝愿意持戒否?”

    “愿意。

    “三曰忍辱汝能忍辱否?”

    女摩尼师湖蓝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坚定的神采“能!”

    “阿弥陀佛。

    ”观海抬起手掌放在她额头上低声诵道:“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听着光影中传来的梵唱程宗扬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身体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水中远离痛苦和烦恼只想在这梵唱中度过无边苦海抵达彼岸。

    直到眉心被小紫弹了一记才惊醒过来。

    再看那团白光里面的女摩尼师已经合上双目神情变得平和喜悦眉心似乎散发着淡淡的佛光。

    观海长长舒了口气。

    然後手掌一震女摩尼师腕上的麻绳断开钉在膝间的铁钉同时弹出。

    女摩尼师双手合什虔诚跪倒在观海身前她闭着眼睛嘴唇微微翕张似乎在诉说什么。

    观海满意点点头温言道:“汝已皈依佛门昔日种种已经成幻影如今为比丘尼赐汝法号善合。

    “多谢上师。

    “汝既奉密行当以净观为基自取甘露供奉。

    “是。

    “阿弥陀佛。

    ”观海宣了声佛号然後鬆开手掌。

    善合睁开眼睛湖蓝的眼底透出宁静的喜悦。

    观海微笑道:“让这些师兄助你取五甘露。

    “是。

    ”善合望着周围的沙弥柔声道:“劳烦各位师兄。

    光球一闪飞速收缩成一点然後消失不见。

    “甘露?”

    程宗扬对这个词儿并不陌生汉国的上林苑就建有甘露台唐国对甘露也颇为热衷那刺客假传义姁的口讯也说是凌晨去兴庆宫取甘露。

    但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甘露有五种之多。

    “此甘露非彼甘露。

    ”惊理等人在江湖闯荡多年对此倒不陌生“他们说的五甘露是指脑髓、红白菩提和大小香也就是人中黄白。

    程宗扬一阵反胃原来是这五甘露怪不得观海说世人皆以为髒——这能不髒吗?以此为密宗修行净观的基本专门用来破除世人的执念……简直是变态!

    程宗扬情不自禁往东边的寺院望去影像的时间就在不久前可以想像这会儿那个刚刚皈依的女摩尼师正在一帮和尚的“协助”下取出自己的甘露:尿液、粪便、鲜血甚至骨髓作为供奉的祭品……这他妈修的什么鬼佛!

    “呯!”程宗扬一掌拍在案上沉声喝道:“还有手雷吗?”

    蛇夫人道:“还剩下三颗。

    “都给我扔过去!”

    “……是。

    阮香琳道:“要救人吗?”

    “能救就救救不了别勉强。

    ”程宗扬道:“有机会放她一条生路就是。

    不用带回来。

    释特昧普和观海用的灌顶法看起来很诡异被他们灌过顶的摩尼信徒都像是被彻底催眠了一样失去神智成了被妖僧们驱使的人形傀儡。

    救回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万一炸到她呢?”

    “就算炸死也比落到那帮妖僧手里强!”

    僧舍内一名沙弥正坐在床上低着头唇间垂下一股口水。

    那名波斯女子跪在僧床前一脸虔诚仰首张开红唇伸出舌尖接住上师的口水。

    然後充满欢喜含在口中白皙的喉咙蠕动着慢慢吞下。

    沙弥们大笑着用力击掌“善女子!除去我执业力自消!”

    女摩尼师含笑道:“多谢上师指引。

    “有甘露了吗?”

    “有了。

    “先取小香。

    “是。

    女摩尼师在沙弥的指引下脱去障眼的衣衫饰物露出本我真相然後跪伏在僧床前翘起白净的雪臀将一隻莲花铜盏放在身下。

    一名沙弥剥开她的下体助她取出小香——亲手给她把尿。

    尿孔被人剥开本能的羞耻使女摩尼师脸颊有些发红她连忙虔诚默诵经文驱散自己的羞耻心。

    佛门六度观海上师在方才的灌顶中以大智慧传给她三种法门:施、持戒、忍辱。

    其中忍辱又有三种:耐怨害、安受苦、谛察法。

    世间一切怨害都是修行的缘法以恶缘为道用安然受苦心无妄动才能谛察诸法不生不灭明心见性安住无生。

    比如此时所受的羞辱自己若能甘之如饴才能更好体会到佛法真谛。

    意识到这些上师都是在助自己修行善合内心重新充满平安喜乐再没有丝毫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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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成熟的性器间一隻小小的肉孔微微翕动接着一股尿液涌出。

    那沙弥用手引导着帮她将尿液浇在铜盏内发出一阵清亮的水声。

    沙弥们击掌道:“佛法无边!佛法无边!”

    “真想不到观海师兄也有如此神通。

    灌顶传法渡化邪魔。

    “你们还不知道吧?观海师兄和特大师一样都是菩萨转世!将来要证位法王的。

    一名沙弥崇敬说道:“还是特大师神通广大无论什么外道邪魔一经特大师渡化都虔敬佛门再无动摇。

    “观海师兄也了不起你看经观海师兄渡化此女已经泯去名利心、是非心、傲慢心、争斗心、羞耻心、怨憎心……佛性自见。

    “观海师兄只念了一段经文她就开悟了吗?”

    “观海师兄方才是用大神通灌顶!被上师灌顶佛法自明胜读十年二十年佛经!”

    “真的吗?”

    “不信你问问她——善女子何为施?”

    善合虔敬柔声道:“佛门六度施第一。

    有财施、法施、无畏施。

    谨行施须发菩提心以己所有尽施一切有情众生。

    施畜生得百倍报施破戒者得千倍报施持戒者得十万报施外道离欲得百万报施向道者得千亿报施沙弥得无量报施僧人亦得无量报。

    施己所有乃施己身。

    施一切有情众生皆能于未来成佛。

    旁边的沙弥摸着她的下体道:“施予畜生也能得百倍报?”

    善合虔敬说道:“是。

    沙弥咽了口吐沫“师兄听说昨天寺里在做无遮法会行大施?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年龄最大的沙弥道:“那个善吟你们记得吧?还有三十多名刚刚皈依向佛之心最为虔诚的比丘尼在青龙大殿肉身施来者不拒。

    啧啧啧三十多个波斯胡姬一起献出莲花让人采下她们的红摩尼宝供上师们修行……那场面大得不得了。

    一名小沙弥羡慕说道:“师兄你也去了?”

    年纪最大的沙弥一拳打在腿上恨恨道:“义操那和尚坏得要死非说双身法不是密宗正途即使要修也要证得阿罗汉果才能修持双身法。

    让手下的和尚拦着不许我等靠近。

    周围的沙弥不由泄了气“阿罗汉果位啊?那要证到什么时候。

    一名沙弥愤愤道:“义操懂什么密宗!”

    另一名沙弥道:“义操可是密宗大师。

    “义操就算是密宗大师可他有特大师懂得多吗?”

    争执中那名年纪最大的沙弥笑了起来“说得没错!释特昧普大师可是菩萨转世金身法王谁能比他更懂?”

    他得意说道:“义操拦着不让人进特大师出面几句话就把义操驳斥得哑口无言。

    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特大师亲传法谕:双身法不仅是密宗正途而且即使未证果位者只要虔敬上师也照样能修持。

    他伸手指了一圈“以後不光是我连你们也可以修行双身法。

    僧舍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只要虔敬上师每个弟子都可以修持双身法自己离成佛又近了一步。

    不愧是特大师果然最懂佛法!相比之下义操居然说双身法不是密宗正途简直是歪理邪说

    一派胡言。

    就在沙弥们欢呼的时候一隻黑黝黝的罐子从窗口飞了进来。

    还在半空就轰然爆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一团刺眼的火光无数碎片激射而出那名正在帮女摩尼师取出大香的沙弥首当其冲他头颅被削掉半边背後更是嵌进无数碎片木樁一样扑倒下来。

    不等那些沙弥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僧床上顿时血肉横飞床後的墙壁被炸出一个大洞连僧舍也被炸塌半边。

    巨响过後三名沙弥当即成佛往生极乐。

    剩下的残肢断臂哀嚎连连眼看也活不了多久。

    善合茫然抬起头那名沙弥倒在她身上背後被炸得蜂窝一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却毫髮无伤。

    沙弥被削掉的半个头颅就掉在她面前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在带着头皮的脑壳中晃荡着有几滴溅在善合洁白的脸颊上。

    女摩尼师湖蓝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和喜乐没有丝毫恐惧和不安。

    她像捧着甘露一样捧着头盖骨与面前盛着自己尿液的铜盏并排放在一起。

    接着她颦起眉头竭力收紧腹腔。

    那隻翘起的雪臀间一截粪便从柔嫩的肛洞中挤出越来越长最後“噗”的一声掉在落满灰土的铜盆内。

    女摩尼师长舒了一口气露出解脱般的笑意。

    黎明前一个时辰几声巨响打破了寂静。

    刚刚被勒令皈依佛门的摩尼寺遭遇天雷轰击十余间房舍损毁多名僧人受伤同时引发大火好在周围的邻居纷纷帮忙救火火势才没有蔓延开来。

    作为上院的大慈恩寺第一时间出来发言声称摩尼教实为外道邪魔多年来积累了无量业力如今被业火所噬正是摩尼邪教应得的报应。

    紧接着有靖恭坊的居民声称当天凌晨他亲眼看到一尊八臂金佛出现在摩尼寺上空然後佛光大作金佛八条手臂同时投下天雷业火将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摩尼像击成碎片。

    随後有消息传来死于业火的僧人都是摩尼教混入佛门的伪信徒活该被天雷诛灭。

    而真正的佛门弟子比如一墙之隔的老僧圆静年逾八十竟然对近在咫尺的业力雷火一无所觉正因为他在睡梦中见到一位金身菩萨张开袈裟盖在他身上。

    直到天明他才知道隔壁被炸得一塌糊涂。

    飞出的碎砖破瓦在他的草席周围落得满都是却没有一块掉他身周尺许的范围。

    圆静老僧激动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沙弥耐心教导道:“是释特昧普大师。

    圆静老僧频频点头“是特没谱大师。

    “是——释——特——昧普大师!”

    “是是。

    就是特没谱大师。

    沙弥抄起手卷敲在圆静脑袋上“什么就是!什么就是!”

    圆静抱着头连声应道:“哎哎。

    “重来!是释特昧普。

    “是特没谱。

    “……这没法儿教了。

    换一个吧。

    观海道:“来不及了。

    就他吧。

    把词儿改一下。

    不称法号就叫特大师。

    沙弥提醒道:“这是特大师钦定的。

    一字不能移。

    特大师对名号极为重视观海也是无奈“就这么着吧。

    ”他专门叮嘱道:“老头儿你记住一会儿的是念两个。

    “哎哎!记住了记住了。

    于是在前来见证佛法显圣的数百名佛门高僧、善男信女面前圆静老僧激动表示:“这是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两个特没谱大师的赐福给了我第二条生命!”

    在台下盘膝聆听的特昧普大师面色平静宁和头上的黄金螺髻当即就竖起来一个跟玉米穗子一样迎风招展。

    虽然小有瑕疵不过瑕不掩瑜毕竟人证物证俱全比起一锅鸡蛋诵佛号的神异靠谱多了尤其是看到那尊被雷劈得只剩下头颅的摩尼像一众善男子善女子无不双手合什虔诚赞美佛祖的光辉。

    最後释特昧普大师在众人的恳请下欣然命笔为这座新皈依的寺庙题下“佛光寺”三个大字表示要将佛法的光辉传递到世间每一个角落让众生都能感受到佛法的仁慈和悲悯。

    说罢他还抬起手臂意味深长指向西南方向。

    一名胖乎乎的光头和尚身披灰色的袈裟意态庄严下了马车手持禅杖走进大门。

    然後他把禅杖往腰後一别一路小跑奔上前去紧紧握住程宗扬的双手未曾开口便涌出两行热泪脸上的肥肉抖动着颤声道:“菩萨哥!我盼星星盼月亮从春盼到夏从夏盼到冬从白天盼到夜里又从夜里盼到白天总算盼到了今天!菩萨哥!你!终于来了!”

    程宗扬愕然道:“你是……”

    “我是小永啊信永!”

    “你说话这口气……”

    信永连忙呸了几口活动活动舌头解释道:“刚才在跟佛门理事会的人做报告一时没改过来。

    大哥这会儿听着顺耳了吧?”

    “半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我都不敢认了。

    “忙的都是忙的。

    大哥我听说你大婚了?哎呦喂小弟还没来得及给你贺喜呢。

    嫂夫人呢?”信永伸着头往他背後张望。

    “别瞧了没来。

    “新婚燕尔就两分居?大哥你忙于公事之余也得注意生活啊。

    ”信永深情说道:“公事能干得完吗?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

    “行了”信永一连串的马屁咣咣作响拍得程宗扬头晕“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咱们不是约好初三见的吗?我刚在寺里忙完岁末的法会一进城就被佛门理事会的人给拦住了非邀请我出席佛祖显圣暨天雷业火灭妖邪佛门各界纪念大会。

    我是理事会的总理事不露面不合适。

    这不刚从佛光寺过来。

    大哥你不是住在宣平坊吗?我让人过去捎话才知道你搬到靖恭坊了我还怕认错门了呢。

    “你就从隔壁过来怎么还坐马车?”

    “我这不得兜一圈吗?就我如今这位步行多有失身份啊。

    让人看见说不过去——对吧?我从东门出北门进中间还换了辆车。

    程宗扬放下心来这油滑和尚嘴上马屁滚滚心里可清明着呢。

    “进来说。

    两人进到室内信永盘膝一坐赶紧把腰里别的禅杖扯出来丢到一边扭着脖子道:“可累死我了。

    听了一上午的王八念经。

    这话说得……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场面上的事嘛……哎呦菩萨哥哪儿敢让你给我倒茶啊?我自己来!自己来!”

    信永喝了口茶叹道:“大哥你这边的事我听说了。

    这事不好办啊。

    程宗扬奇道:“什么事?”

    “小夫人的事。

    ”信永压低声音道:“是紫妈妈吧?”

    叫得还真亲热。

    程宗扬点了点头。

    信永一拍大腿“真瞎了他们的狗眼!”

    “我想听听什么事不好办。

    “大慈恩寺那档子事呗。

    除夕那天我接到大慈恩寺的法帖把菩萨哥你列为佛门公敌。

    为了这事儿我气得连年夜饭都没吃。

    “佛门公敌?”这事儿程宗扬还真不知道。

    “十方丛林列的名录上了公敌名录跟十方丛林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这趟过来也是担着风险的。

    “你们和十方丛林什么关系

    ?”

    “还能是什么关系?有好处大伙儿一起赚没好处大伙儿就扯闲呗。

    “就这些?”

    “我知道大哥担心啥你瞧我这回连癫师弟都没带就是想跟大哥把话说透。

    ”信永左右看了看“你这儿……安全吧?”

    “安全。

    “那我就摊开说了。

    当年大孚灵鹫寺势大一统佛门组建十方丛林。

    不拾一世大师法度虽然严苛了些可说到底还是对我们佛门有好处。

    大伙儿也乐得看他们出头扛事带着我们这些大乘宗派合伙把小乘和外道给挤出去。

    “不拾一世大师圆寂之後中间隔了好几十年都没选出二世大师那是我们十方丛林各寺的黄金岁月啊。

    顶着十方丛林的名头一座座大乘佛教的寺庙建起来信徒一堆一堆往庙里挤处处香火旺盛天天数钱数到手软。

    “等二世大师坐床味道就有点儿变了。

    我这身份这位干嘛千里迢迢跑到太泉找死啊?还不是被逼的。

    “他们怎么逼你了?”

    “我刚不是说了吗?十方丛林信的是大乘佛教。

    不过这大乘里头还要分成八宗我们娑梵寺是禅宗一脉灵鹫寺的摩法宗是独一份不在八宗之内。

    这八宗呢又分成两类七宗是显宗另外一宗是密宗。

    信永道:“密宗是大乘之一虽然法门有别显宗重因密宗重果显宗诵经密宗念咒但到底同气连枝共奉佛祖。

    说难听点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秃字不是?我们跟道门那帮牛鼻子不一样原本也没分那么清楚即便各宗祖庭也是随缘来去不分彼此。

    “坏事就坏事在灵鹫寺一系的密宗上。

    他们的密宗跟我们青龙寺的密宗路数还不一样。

    什么双身法、杀度法、颇瓦法、金刚乘——你这儿安全吧?”

    “你就放心吧。

    信永痛心疾首说道:“——全都是佛经翻遍找不出来的东西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的邪劲儿——这话我也就在菩萨哥你跟前说出了这门我可不认。

    看着信永紧张的样子程宗扬只好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尽管说!”

    “那成。

    他们这一支也是密宗但我们私下都叫蕃密说来也是有年头了。

    当年被不拾一世大师拘得紧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事来。

    直到二世沮渠大师坐床蕃密出了一位特大师释特昧普你知道吧?”

    程宗扬点头道:“知道。

    信永一拍大腿“那是真没谱啊!变着法儿的胡来!佛门讲究不杀生他们倒好弄出来个杀度法!谁要是不信佛就把人杀了还说是渡化助人往生极乐。

    佛门禁欲他们蕃密倒好来个双身法专讲双修!还说极乐之际一丝业力吹动灵台能感受到佛法的真谛。

    我呸!这是明摆着欺负我们显宗不近女色驳不了他!”

    “还有我们佛门不讲神通蕃密偏偏来个颇瓦法专讲各路神通法术。

    佛门讲三皈依佛法僧。

    蕃密来个四皈依佛法僧还有个上师。

    佛门拜佛祖拜菩萨蕃密来个菩萨转世法王就是菩萨化身拜的各路没听说过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