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作品:《走火

    康雪点头,说,“我想,你从十来岁一直跟在他身边,在他的印象里,你一直是他的弟弟,我的意思是,无论你如今多少年岁,在他的潜意识里,你还是个孩童,即使他很明白伦理上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道德上,他很可能觉得自己在……”

    “性.侵儿童?”孟以冬直白道。

    康雪交握的双手摊开,未置与否。

    孟以冬抬手扶额,“那还真是有些严重了……”

    “问题不大,”康雪说,“他知道自己需要排解就是好事,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在我给他做疏导的过程中,”康雪探身,凑近了些,才说,“你可以多碰碰他,尺度不限。”

    第27章 生与死的边缘

    蒋秋燕在后院里散步时晕倒了一次,护士围上来的时候,鼻血流了满地,蒋春云没有慌乱,她以一个执业医师的素养告诫自己冷静下来配合医护人员进行救治,送回病房后,红细胞和血小板加了剂量,蒋秋燕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血渍已经被弄干净了。

    “春云,”她气虚无力,说话吞音,还是要问,“你吃饭没有?”

    蒋春云把椅子拉近了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吧,你就是进手术室了我也照常吃照常喝。”

    蒋秋燕笑着说,“那就好。”

    “姨?”

    小男孩稚嫩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蒋春云和蒋秋燕齐齐朝他看过去。

    “姨,你好点了么?”他趿着拖鞋下了床,走到蒋春云身边,担忧的看着床上的蒋秋燕。

    他叫典典,蒋秋燕同一个病房的病友,刚刚十岁,白血病。

    “我没事,”蒋秋燕抓住他伸过来的小手,“典典,姨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爸爸妈妈呢?”

    典典垂下眸子,似是犹豫要不要说,蒋春云这时伸手搂住了他肩膀,温柔的摸他头发,“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妈妈走掉了,”他说,“秦阿姨说她就是我妈妈,让我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就带我回家。”

    他嘴里的秦阿姨叫秦芳,是他们的主治大夫。

    蒋春云半抱着他,“那我们都做你的妈妈,好不好?”

    “好!”典典高兴起来,抬起头看向他,“哥哥们不来吗?”

    “你喜欢哥哥们呀?”

    “嗯,他们很有意思,”典典说,“我也想有个哥哥,牵我的手,抱抱我。”

    蒋春云无疑其他,笑道,“好,等哥哥们来,让他们也牵你的手,抱抱你。”

    萧升是晚上八点到的,孟以冬晚了他半个小时,明儿个是周末,他们是来跟蒋春云换班的,孟以冬走进病房,萧升正抱着典典折纸飞机,见他来,便抬起典典的手冲他挥舞,“你问问冬冬哥哥,他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孟以冬走到他腿前蹲下,和典典对视着,“小不点,想要哥哥做什么?”

    典典害羞的往萧升怀里钻,蒋春云才笑说,“他听萧升说你有很多小棕熊,想要一只陪着睡觉。”

    孟以冬听了,故作犹疑,“典典,哥哥的熊可不能送人……”

    萧升撞上他的眸子,正要说什么,又听见他说,“不过,哥哥可以给你买新的,要不要?”

    “要!”典典见好就收,“谢谢哥哥!”

    “好,明天就去给你买。”

    因着典典可爱,蒋春云磨磨蹭蹭到了十点才准备回去,孟以冬跟着萧升出来,在电梯口停下来,听见萧升问,“妈,治疗方案出来了吗?”

    “嗯,连着做了这么久的检查和准备,大概下个礼拜要开始做化疗了,预后方案保留了药物治疗,秦大夫还提了干细胞移植……”她始终没提到蒋秋燕频繁出血晕倒的事,电梯开门前轻微叹了口气,“送我回去吧。”

    “妈,”孟以冬叫住她,“好好休息。”

    “好。”

    萧升进电梯前回过身,冲他说,“等我会儿。”

    孟以冬第二天真的买来了棕熊,和典典差不多高,上午送去做了无菌处理,中午棕熊就躺在了典典床上,典典抱着熊亲热了好半天。

    萧升咨询了医生,去酒店做了营养餐给大姨带回来,本想叫那孩子一起吃,打眼看过去,口水已经在那头熊胸口濡湿了一大片,于是作罢,轻手轻脚的架起了餐桌。

    “天气好,一会儿带您出去走走?”萧升舀了碗汤递给蒋秋燕时说。

    “又出去啊……”蒋秋燕接过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窗外,“算了吧,我懒得动。”

    “您得多晒太阳,”孟以冬说,“放心吧,我跟哥在。”

    蒋秋燕没再说什么,吃完饭,孟以冬跟着萧升收拾残余,拿了餐盒从病房出来,垃圾桶在走廊尽头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那儿有扇窗户,从窗户看出去,外头是一片绿地公园,很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都被家属搀着在遛弯儿。

    刚吃完饭也不急着下楼,萧升掀盖子扔了垃圾停在了窗边,“这儿能抽烟吗?”

    “不能…”孟以冬说,“去楼道吧。”

    安全出口的双开门在碰撞过后放缓了运动轨迹,最终合并,隔离了另一边的世界。

    火苗烧燃过烟叶,焦油味跟烟雾一同散开,孟以冬坐在了萧升左手边,“你怎么抽煊赫门了?”

    “饭店对面随便买的,”萧升说,“现在抽什么烟都一个味儿。”

    孟以冬心里明白,大姨情况不乐观,大家都努力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谁也不戳破,但兹是背过身去,苦楚咽下去,又从毛孔里渗出来。

    默了许久,孟以冬问,

    “大姨夫有回信吗?”

    “没有,”萧升把自己掩在烟雾里,“可能没看见。”

    “那再等等吧,不行就去联系机关单位,总有办法的。”

    萧升烟抽完了,手拿着烟屁股杵在地上,蒋秋燕有意要瞒,医院这边自然是不让上报,惊动了机关,到时闹的满城风雨,大姨不知要跟他们置多少气,思绪拢了一团,话到嘴边,他抬手碰到孟以冬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下午,萧升去康复科申请了轮椅,推着蒋秋燕晒了许久太阳,三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这二位在,蒋秋燕精神也好了许多,回来的时候还说想吃点甜的,只是一进病房,发觉里头只剩一只熊孤零零的躺着,她话说一半搁置了,抓了个护士问,“典典去哪里了?”

    护士看了眼病床,平静道,“转去隔离病房了。”

    孟以冬感觉心里头空了一下,蒋秋燕却只是机械的点头,萧升把她扶回了床上,她躺下来翻了个身,面对着窗户发呆。

    孟以冬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了和那天在天安门看升旗的时候一样的感觉,他感觉到大姨的孤独,感觉到死亡带给人的恐惧,感觉一念之间也许真的一眼万年。

    蒋秋燕后来睡着了,眼角湿透,被子包裹着她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没写地址的信封。

    那天,孟以冬和萧升去隔离病房外看了典典,隔着玻璃墙陪着他玩儿了会游戏,典典乖的叫人心碎,一个人在隔离病房也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他玩的很开心,还叫两个哥哥下周末也记得来。

    孟以冬应下,被萧升牵着手腕带走了。

    周末过得很快,工作日萧升按约定时间去康雪那接受心理疏导,孟以冬则按部就班的上课。

    康雪的话他记得,只是大姨的身体状况让担忧代替了一切充斥在他脑海里,这段时间,他一直黏着教授问问题,白天上课,没课就在图书馆查论文和期刊,查相似病例,查最完善的解决路径,直到周四那天晚上回了家,他才算真正歇下来。

    他躺在沙发里,听着萧升在厨房里的动静,什么也没想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冬冬,”萧升做好饭菜出来,拿手碰了碰他脸颊,“吃点东西再睡。”

    孟以冬醒来,偏头将脸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哥……”

    萧升解了围裙坐下来,他便靠了过去,咂了咂嘴,突然道,“我想上手术台。”

    “嗯……我知道。”

    “我的时间过的太慢了,”孟以冬说,“学校想培养科学家,”他又莫名哂笑一声,“远水又解不了近渴,我着急的厉害。”

    “急什么,要相信秦医生,”萧升捏着他耳朵,轻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孟以冬搂住他的腰身,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哥我不饿,就是累了,你陪我睡会儿。”

    “好……”被他抱着,萧升没再动弹,康雪跟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记不起来,当下他只知道,他的冬冬累了,他就得这么抱着,哪也不会去。

    第28章 你会不会后悔

    蒋秋燕第一次化疗从周六开始,药物口服,疗程在一个月左右,蒋春云决定不与两个孩子轮番来,说化疗阶段她要时时刻刻陪着。

    萧升跟孟以冬打她药物进嘴里开始一颗心就吊着,生怕她不适应,实则第一个疗程的开端是好的,蒋秋燕的身体反应不显著,偶尔还能与孩子们打趣两句。

    秦医生那天来查房,见一屋子人神色凝重,还宽慰道,“都别这副神情啊,暂定了五个疗程,时间要耗费大半年,这才刚开始,家属心态要调整好。”

    “我明白,”蒋春云含着嗓子点头,“慢慢来吧。”

    头一个月前两周持续吃药,后两个礼拜停药休息,蒋秋燕的状况暂时稳定着。

    那两天北京的天变了,气温逐渐下降,雾霾腾起,能见度几乎不过百米,老陈说,入了金秋,这一年就算过完了,萧升听着,禁不住叹气,他想起孟以冬那天晚上说的话来,他们的时间的确太慢了,慢的让人好像手无寸铁,他也会幻想,想象孟以冬穿着无菌服拿着手术刀站在无影灯下的样子,他觉得到那时候时间一定会停下来,给足孟以冬机会,让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无数条命。

    想着想着,他放下了笔,电脑显示器上的图做了一半,纸上的图也只做了一半,老陈喝了口茶,听见他说,“陈老师我请假。”

    老陈知道他家里情况,眼也没抬,“稿子存好。”

    孟以冬没课,院里通知让他们提早准备留学签证的事,毕然跟着他蹭了顿饭,缠着他要练习练习,他知道孟以冬压着托福没考,他也知道甭管考不考,孟以冬现在也是个掌握中英法三门语言的能人。

    “上次那康医生说的我虽然没完全掌握,但是情况还是有好转的,你要不考我两句?”

    “enoughput shoesr chfeet ,and whatthe reward they offer  for r sacrifices made?”

    毕然怔了一瞬,开口道,“a fug cutyes !”

    “that’s r reward.”孟以冬操着一口伦敦腔如此道。

    毕然方才没有卡顿,大约是觉得自己还不错,举起一只胳膊呼喊,“rad ,all those who wan——tstrike!”

    还好,长句子口吃减弱了,孟以冬欣慰的冲他扬了下眉,随后停下来继续看书,毕然嘶了一声,说,“以冬,我那天瞧见林黎了。”

    孟以冬顿了下,“怎么?”

    “在什刹海,上了一豪车,你说现在的孩子,可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真是什么车都敢上哈!”

    孟以冬听了,没做声,各有各的活法,他说不上什么,但他心里有愧疚,这事儿他不会承认,但也不会就此泯灭,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掏出来,看见萧升发来消息,问他去不去宜家。

    “我先走了,”孟以冬收拾东西起身,“我哥来了。”

    “哦,好,你去吧。”

    萧升刚才去洗了车,车身焕然一新,现在靠在路边打着双闪,孟以冬带着些凉意上来,驾驶座上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孟以冬接在手里,“这么早,没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