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囚徒

作品:《鱼缸(1v1 H)

    做出这个决定后,游弋松了口气。

    叁年前她被诊断为中度抑郁,那时她考研失败,整晚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流泪,不是伤心,更多痛苦,她被情绪淹没,不能呼吸。

    后来母亲托关系把她安排到一家小公司当文员,因为和同事闹了些别扭,辞职了。

    现在的工作是在一家培训机构教小孩语文,她不喜欢小孩,更不喜欢小孩的家长。每天打开微信,就能看到xxx妈妈提到你,“老师请问我的小孩今天在课堂上表现怎么样”,这种问题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回答了一个就要回答全班的,不回答吧,家长又会投诉你不负责任。

    总之,游弋觉得如果有统计的话,教师这个职业的幸福感应该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游弋向主管请假,好在对方也没有难为她,只是补了一句下周一要开大会。

    她一边回复ok的手势,一边心想去他妈的开会。

    第一天,她什么也没干,一直在床上躺着,身边放着手机,画面里是综艺节目,明明不是很搞笑的事情,只有几个主持人哈哈大笑。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才打开外面软件点了外卖,等外卖的几十分钟里,她思考起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割腕?不行,太慢了。她之前自残过,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腕和大腿上划出数十道或深或浅的伤口,伤口迅速结痂,然后从身体剥落,像没有存在过。旁人看她的眼神依旧如常,仿佛她一切如初,不曾破碎。

    选个废弃的大楼跳下去,或者是服毒吧,她还没想好。

    第二天,妈妈给她打电话,问她中秋节回哪边。她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回去。

    “那你过节的时候给外婆打个电话吧。”说完后那边就挂了电话。

    想到外婆,她又觉得自己选择自杀会让她伤心。

    外婆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那个时候不懂离婚是什么,只是觉得他们不用再吵架了,那离婚应该是好的吧。

    等她再长大一点,父母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和孩子,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家了。

    后来看张国荣演的那部《阿飞正传》,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是一只无脚的小鸟。

    上高中后就开始住校了,高二外婆出车祸,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做完手术后她在床前陪外婆看《女驸马》,外婆看这戏看了一辈子,总也看不厌。

    “阿囡,上学去吧。”说完又从床头的小包里翻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往她手里塞,劲大得一点都不像刚做完手术的人。“拿去买点想吃的,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可惜后来她没有考上好大学,也没有找到好工作,人生过得一塌糊涂。

    第叁天,游弋开始整理自己的“遗物”,画过的画,写过的日记。

    她有个铁盒,里面装着从小到大收到过的礼物。

    姐姐送她的发卡、外婆织的手套、朋友旅游寄来的明信片……还有一封信?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封情书,也是她从小到大收到过的唯一一封情书。

    其实游弋长得不差,偶尔也会有人夸她漂亮好看,只是性格太过沉闷内向,几乎没有朋友,更别说异性朋友。

    而这封情书的主人—孟钰,是她的高中同学,准确来说也是初中同学。

    孟钰和她一样,是个不起眼的人,成绩吧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不是老师表扬或者批评的对象,在学校也不和人成群结队,总是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一起上下学,如果你要是和班上的人说起孟钰,他们第一反应一定是:“孟钰?孟钰是谁?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

    在他和她表白之前,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游弋是周一升旗仪式后回到座位在语文书里发现了这封信。里面写的都是一些对方眼中的自己,有些奇怪,或者说是陌生,她没想象过在另一个人眼里的自己会是这样的。

    情书的结尾他并没有说“我喜欢你”或者是“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而是写:在我心里,你比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还要美好。

    十七岁的游弋并没有被这句话感动,而是草草读完就拒绝了对方。

    而如今二十五岁的游弋在看到这句话,才意识到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有多么珍贵。

    她艰难的从回忆里打捞起关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应该是大二寒假,她最后一次去同学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相熟的女同学和她家不在一个方向,她正准备一个人回去,听到身后有人问:“游弋,一起回去吗?”

    那时她和孟钰两年不见,他走上前和她并肩,才发现他长高了好多。

    “你家也住这边吗?”

    “嗯。”

    两个人不熟,而且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想聊天缓解尴尬也不知道可以聊些什么。

    互相交换了大学和专业以后,就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得知他竟然考上了n大,游弋还真有点吃惊,她感叹真是个闷声做大事的人。

    “我到家了,谢谢你,你回家路上小心点。”她抬起头,看着晦暗中他半张侧脸。

    “嗯,拜拜。”

    “拜拜。”

    道别后游弋朝着楼道口的方向走,不知怎么,她突然回过头去,看见路灯那人还在原地站着,影子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