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以前谈过的叁个女朋友,霍尔几乎忘了,然而斯托克庄园那几个姑娘一直记在心里,以致于喝醉酒了什么都不说偏偏提这件事,究竟是为什么,原因他还是想得出的——她们到底是觉得他被戏子和保镖抢走了女人很可笑。

    霍尔自己没觉得丢脸,但整个社会在当时都觉得他丢脸,甚至今时今日再提起,大多也还是觉得他丢脸。

    毕竟,被背叛了两次。

    事情因老谋深算的康里而起,但康里推卸了责任,他对拜尔德说:“一个出轨戏子,一个出轨保镖,这可不是我唆使戏子和保镖强奸她们,从头到尾我只是‘投其所好’。

    “比方说第一个,她对霍尔死心塌地,不过一番调查以后显示她还有脑子,在跟霍尔之前,她想当律师,还想当大法官,认为女人什么都可以做,所以我只是让她明白,霍尔和梦想她只能选一个,而且必须选后者。

    “以此类推明白了吗?第二个虽然跟了霍尔,但本来就对那个戏子还有点意思,所以可以鼓励她,偷吃一下也无所谓,人之常情,反正霍尔不会知道。

    “第叁个,如法炮制,不用我说了吧?”

    康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剩下霍尔成了笑话,但霍尔根本不在乎,奈何别人要记着。斯托克庄园几个姑娘说漏嘴,还是在喝酒之后说漏嘴,酒精促使下,谁知道她们会添油加醋成什么鬼样子。

    娜斯塔西娅听了会怎么想?

    霍尔郁闷之时,高登匆匆而来,二话不说拿起电话拨通大卫的号码,通了以后冲对方一顿训斥,而后愠怒地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霍尔问。

    “没什么,大卫那群蠢货把一批货的抵达时间搞错了半小时,不过我已经搞定了。”

    “坐下,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高登坐下,好奇地笑着问。

    看着他,霍尔突然转了心思,不想问了,“没事了。”

    “啊?先生,到底是什么事啊?”

    他更好奇了,霍尔沉默片刻,无奈道:“罗莎琳德她们说漏嘴,把我以前的事告诉了娜斯塔西娅。”

    高登愣了一下,控制不住露出笑意,明知故问道:“你以前的事,是那件事吗?”

    霍尔睨了他一眼,高登收敛了一下,但唇角的笑意始终不泯,“所以她们是怎么说的?”

    “我怎么知道?”霍尔没好气说,“你说说,女人会不会在意这种事?”

    “啊?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女人。”高登脱口而出,在看见霍尔阴鸷的眼神后,他转而认真道,“应该有些女人在意,有些女人不在意吧。”

    “娜斯塔西娅呢?”

    “她应该不在意,她又不懂。”高登笃定道。

    “如果她在意呢?”

    “这……”高登面露难色,轻声说,“这就要看懂的人是怎么跟她说的。你知道的,罗莎琳德她们是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而夫人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她可是说过‘男人都喜欢处女,那么女人也应该都喜欢处男’这种话的人。”

    霍尔无语凝噎,玛拉说过的话,他当然知道。有时拜尔德惹了玛拉,玛拉就遗憾他娶她时不是处男,拜尔德只好心虚认错。

    “以前不是有个小子要跟艾达调情吗?艾达问他是不是处男,他说不是,就没下文了。”高登忍不住想笑,但在心情不好的霍尔面前,他克制了又克制。

    “她们那几个人应该都是这种想法,所以……不过话说回来,她们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会在娜斯塔西娅面前挑拨离间。”

    “她们喝酒了。”霍尔道。

    “喝酒了啊?那就……”

    高登一脸遗憾地露出同情的目光,被霍尔瞪了一眼,他改口问:“先生,圣诞节要不要抽空回去?我们忙了这么久,那个枫叶医生还是不露面,安格斯的势力又四分五裂,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一切才能定下来。”

    霍尔想了想,道:“不回。”

    ……

    一九五叁年春,巴黎。

    “先生,叶柏过来了,还有那位左誓。”

    闻言,霍尔当即扔下文件,起身走出书房,“他们过来干什么?”

    “他们听说我们要回美国,叶柏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左誓过去一直生活在中国,主要负责保护江韫之,但保护失败以后,他在美国待过一段时间,后来便负责佐·法兰杰斯在欧洲的一切事务,是一个能力极强的人,康里和江韫之的死是他唯一的耻辱。

    叶柏是佐铭谦的老师,多年来负责帮佐铭谦打理大小事,前段时间才来欧洲帮左誓的忙。

    比起左誓,叶柏和布莱恩一样,是他们的老熟人。

    大厅里,几人寒暄几句,聊了起来。左誓和叶柏刚从直布罗陀回来,之后,等叶柏回美国去,左誓要去伦敦,他怀疑安魂会的权力中心将从伦敦撤出。

    霍尔不由说了一句,“没有十年八年,他们还撤不走。”

    这话里有另外的意思,是他非常清楚安魂会的根在伦敦埋得有多深。

    左誓眉一挑,暗眸看着霍尔,想起他在欧洲漫长的行程里做的大大小小的事,语气中不难听出一丝刻薄问:“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上赶着趟这趟浑水?”

    窗外的日光在霍尔脸上笼罩出一圈柔光,他直言道:“安魂会的存亡事关法兰杰斯的利益。另外,我父亲不希望安格斯一败涂地。”

    左誓支起额头,长腿交迭,微作疑惑,“安魂会的存亡事关法兰杰斯的利益,这么说来你家和安魂会关系匪浅,而你父亲对那小子的关心明显有点过头了,那是不是可以说,其实那小子是你父亲以前的风流债?”

    这像是一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事,忽然被左誓扔开琵琶,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一旁的叶柏不禁抖擞精神,想听听霍尔如何回答。

    安格斯身上,就数那头浓密的独特金发最具法兰杰斯家的特征了,而他的父亲和两个弟弟尽管也是金发,却不一样。

    霍尔面不改色,“不是。”

    左誓颔了颔首,也不质疑,阴阳怪气道:“安魂会玩完了你家也不见得会怎样,你也该叫你父亲回家抱孙子去,少操心别人的事能多活几年。”

    高登忍俊不禁,左誓的性子是公认的刻薄,说话向来不留情,连布莱恩在他面前都稍逊一筹,至今谁也不知道康里当年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了这么一个没有眼色的人委以重任。

    霍尔意味不明一笑,高登扯开话题问:“叶柏,你们之前在直布罗陀忙什么?”

    叶柏一眨眼,眸光黯淡,叹息一声道:“没什么,只是目睹了一场追杀。”

    “追杀?”高登和霍尔对视一眼。

    “安魂会对安格斯爪牙的围剿。”

    ……

    “哥,你在看什么?”

    叶柏裹紧风衣,步出露台,在迎面吹来的海风中同左誓并肩,顺着他的望远镜远眺,雾霭茫茫的海峡一片暮蓝,从他们的脚下延伸过去只有星星点点的昏暗光芒。

    陪左誓休假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叶柏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休假,欧洲的地下势力自安魂会内乱后便纷争严重,一片混乱,而他此前也一直在趁机为佐-法兰杰斯能重新在欧洲立足而打拼,每天都非常忙碌,直到一个礼拜前,他拉着他来到直布罗陀说要休假,却每天拿着望远镜在这里看得废寝忘食。

    左誓抿紧薄唇。良久,他隐约看见一道影子拖着一道影子,这才从大衣兜里摸出另一个望远镜给叶柏,“快看,要结束了。”

    “看什么?”叶柏拿起望远镜无头苍蝇般张望,左誓手一抬,给他调了个角度,“仔细看,看见人了吗?”

    叶柏眯起眼,才勉强看见两道颀长的黑影在移动,“那是什么?”

    “大概是那个有本事做嫁衣没本事穿的家伙的小喽啰吧。”

    叶柏错愕地看着他,左誓云淡风轻说:“还不快看,他们大概要跳海了。”

    叶柏连忙对准角度,雾里的两道身影行动勉强,时不时趔趄。

    仿佛有淅沥的小雨打在凌乱的发丝上,比尔呼吸急促,在湿暖的空气中感到窒息和冰冷。

    “比尔,不要管我了……”波顿的半个身子被比尔扛着,横在腰部的大手紧紧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不,波顿,你要撑住。”比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后方汽车的声音越来越近,随之而来,是一声声经过消音器变得缓和的枪声,他隐约能看见子弹和自己擦肩而过。

    “你自己才跑得掉……”波顿拖着腿,苍白的脸庞上有某种光华正在流失。

    “跑不掉了,前面是海!”恍然间,比尔想起这一带的地形,两人也到了,在朦胧的视线里,海浪翻腾着,席卷了他们所有生机。

    “不……”波顿听着浪声,愕然回头一望,依稀可辨把他们逼上绝路的车声和枪声,他倏然抓住比尔的手,“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跟他们说你掉海里了。”

    “你呢!”比尔想骂他蠢。

    “你以为流了这么多血,我还能活多久?”波顿覆住他捂在自己腰间的手,血的触感直抵心里。

    “不,就算你死定了,我也不能把你留给他们。”

    比尔坚定地摇头,思虑着扭头回望,苍茫的天地间,巍峨的直布罗陀岩变得虚幻、遥远,但其实它就在那里,正如某种东西已永远离去,却依然在他心头根深蒂固。

    他握住自己肩头波顿无力的手,破颜一笑,意志如身后巨岩般坚定不移,“我们就一起喂鱼吧,波顿。”

    端午节快乐!开始发便当……

    左誓和叶柏是佐铭谦家的人,第一次出现在番外叁。

    叶柏是第一章就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