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迎春殿议事

作品:《榜上有茗

    “师父,厨房来问,今日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多做些甜口的菜吧,瞧瞧你这脸,都苦成这个样子了。”

    “别,我还是吃点苦的,败败火。师父倒是该多吃吃甜的……”

    见鹿鹤仙人眼刀飞来,胡思凡急忙封口不言,站在那里,看着师父把今日的拜帖合上,丢在一边,心里无趣,踌躇着,挪动脚步,欲转身出去。

    “思凡,请外客至迎春殿。”鹿泊舟忽然开口。

    胡思凡带着笑意,快步退出畅神阁。鹿泊舟伸手拿过那三张拜帖,均展开,一字排着。一边看着,一边默念:有日未见,欲拜仙人;要寻一物,还请应允;事情忙完否,青仪君求见……有、要、事,有要事。

    鹿泊舟进迎春殿的时候,宋茗正在用手指头轻轻点着胡思凡肿的高高的脸颊。他未发一言,走到主座之上,胡思凡也识相地站到身侧。他问:“青仪君三日三帖,称有要事相商。不知何故?还请仔细道来,若当不起这个‘要’字,鹿某人可要为周围受乌云契侵扰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宋茗端正坐姿,答:“仙人与炎魔两番对阵,可否闻见异味?”

    “偶有乳臭之气,应是与炎魔之卵有关。”

    “原来那奇怪的味道是乳臭之气……那也就对上了。”宋茗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卷轴,起身递上,道:“此前,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有一地叫做蚀骨山,一个秃鹫老妖曾卖给别人一个故事,讲的是当地有一个魔童,身子小志气高,与不少流氓恶少、妖魔鬼怪相交,那老妖也怕它势力大了碍着自己,有心记住几个,其中,有两个名字于你我而言倒是分外熟悉,一个是尤噬心,另一个是炎祟。”

    “炎祟是?嘶——”胡思凡嘴里吃痛。

    鹿泊舟道:“古书记载,炎子寻岩浆以继身,后成炎祟,炎祟逆岩浆而上,至嵬山,后成炎魔。叫你看的书,你到底看哪里去了?”

    胡思凡笑笑,道:“师父英明,知道我才疏学浅,派二师弟随四师弟寻访炎魔卵儿。”

    “我留你在家,为的不是这个。”看罢卷轴,鹿泊舟将它搁在桌上,问:“青仪君结交颇广,如今,是有这炎魔卵儿的消息?还是有那魔童的消息啊?”

    “都没有。”宋茗鼻尖痒了一下,肩膀往上耸着,回了一句:“你们也没有吧?依仙人您的脾性,若真的得了消息,早就坐不住了,何至于分派弟子四方探寻,多此一举呢?”

    见师父在言语上落下一成,胡思凡追着宋茗的尾音,笑言:“好一只小舌雏鸟,啾啾乱叫。青仪君如此眼明心亮,山外便知山内事,可知何以只派出三班人马往山下去吗?”

    宋茗傻笑:“还不是因为你武功不行~”转而收敛笑容,越发正色道:“魔行人间,事关百姓,不可玩笑。我三叩峰门,共商要事,所知所晓,未敢有瞒。仙人若能坦诚相待,我之幸也,万民之幸也。”

    四下寂寂,似乎都能听见殿外蛱蝶穿行迎春叶间的声响。

    “思凡,请安乐公子来。”

    宋茗端起手边已凉的茶水,问:“这安什么乐公子,什么来头啊?”

    鹿泊舟抬手示意侍立在侧的小弟子为宋茗添热茶,说:“你可还记得平川那位小公子?”

    “哦,原来他叫安乐啊。他没把平川之乱的来龙去脉告知你吗?”

    “没有。脾气古怪的很。”

    “嘿,这小公子骗我们啊。”

    “好歹也是修行的仙家,竟然在背后说人坏话。”小公子安乐身着枣色袍子进得迎春殿来,打断两人的话。”

    宋茗站起身来,背着手,话音由调笑渐渐转为严厉:“这一来,你不是人,我们何来‘背后说人坏话’。二来,为了化净你和你娘子身上的戾气,鹿鹤仙人带伤运功,折损了修为,有这份恩情在,评说你一句也不行吗?”

    胡思凡看向安乐不可一世的表情,心里生火,道:“说到底,公子既然早先与我们说好,怎么又过河拆桥呢?”

    安乐不理,斜眼看着宋茗:“你猜人猜的准,如今再教你猜猜,我为什么迟迟不说?”

    “猜猜猜,有什么可猜的。怕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骗我们保他性命呢!”胡思凡这会儿也顾不上牙疼了。

    “哎哎,火气还没消呢,别又添一火呀。”宋茗迈了几步,走到安乐身前,“我还真觉得能猜对呢。不出意外,你是在浣魂窟醒来,然后看到墙上地上都是抓痕裂纹,空气中还有散不去的同类气息,闻起来血腥而又恐惧。于是你就想啊,就算你好心把知道的都说了,这嫉恶如仇的青头峰还是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就想拖着,寻求办法逃出去,偏偏实力差,又逃不走。”

    安乐苦笑,望向鹿泊舟,“所以,仙人会放过我吗?”

    “你,以及你手下的鬼祟,伤及平川百姓性命,总该给世人一个交代。”鹿泊舟念及殒命在眼前的西街男女,确实不曾想过放过他这一方鬼王,既然被问起,也就不必撒谎。

    “早晚都是一死,我没心思把那些底细告与杀我之人。”安乐拂袖离开,被宋茗的白练缠住腰,拽了回来。

    “小公子,年纪轻轻的就是沉不住气哈。仙人不放过你,有人要救你啊。”

    胡思凡蹙眉:“宋茗,你这是?”

    “放心,我就算是救,也斗不过你家师父,他想杀的都得死,兴许能一箭双雕,为民除害呢。”宋茗望着鹿泊舟的眼神,如冬泉一般,清透而又冰冷。

    鹿泊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错开眼神,看向安乐,道:“好。你说,我杀,她救。”

    安乐看了看两边,咬牙道:“你们是在愚弄我吗?这样三言两语,就想撬开我的嘴?”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宋茗带着点笑意,掐着腰说:“你不张嘴,铁定就是条死路。你开口,我搭救,怎么着,有几成胜算不是。就算真的死了,还有我这个垫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