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章明程一枪打到三人身前，枪火擦着夏戈挺鞋尖滑过。

    “都别动，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枪下无情！”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赵曙，昔年学堂众人皆不服你，对你百般刁难，你忘了是谁站出来挺身护你？”华新民知道来硬的不行，想用往日情分来感化赵曙。

    陈书同立刻跟着响应：“没错，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年秋天，先生命我等去码头历练，没人愿意和你一组，是庶灵主动提出和你分到一起。你手脚不利索，搬坏了洋人的机械，又是庶灵念你身子瘦弱，挺身替你拦下罪责，在码头做工十日还债。”

    “这些情分你都忘了吗？”

    “新民，书同，别和这等烂人白费口舌，我看他的良心早让狗给啃干净了。”黄维格适时插上一嘴。

    当年秋实上下不论男女皆不爽赵曙，认为赵曙拖了秋实的后腿，视其为过街老鼠，唯独林庶灵，见他生活不易，不忍孤儿寡母遭人欺凌，处处扁担他。夏戈挺等人想借机教训赵曙，常脱沈、顾等人支开林庶灵方敢动手。

    往日种种，今日重提，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如同昨日再现。

    赵曙见到林庶灵第一眼想以他来要挟夏戈挺几人，可第二眼望向林庶灵，过去种种恩情浮上心头，林庶灵是赵曙还叫赵曙时，唯一一个出手帮助他的人。

    人心是肉长的，面对昔年的恩友，赵曙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那些都是玩笑话，如果说全天下还有一人真心与我相交，那人便是你林庶灵，你怎么可能会害我呢。”赵曙联想到林庶灵为人处事的风格，与范先生一样固执，秉持礼，恪守信，而且林庶灵重情。

    同窗之情，人不忘，我亦不忘。

    “之前是担心你出意外，这城里又闹贼，又闹匪的。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赵曙张手给了林庶灵一个拥抱。

    “也恭喜你，我听说你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真好，我替你感到高兴。”

    赵曙一听，欣喜万分，世人皆笑他认贼做父，唯独林庶灵恭喜他找回生父。昔年他无父之时林庶灵伸出援手，现在林庶灵痛失双亲，该轮到他赵曙报恩了。

    “来，我带你去见我父亲，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曙一把拉过林庶灵的手，引着去见生父马至筠。

    林庶灵跟着走，腿上有伤，行走不便，赵曙心急，步子迈得大。这一走，林庶灵伤口作痛，突然停在原地。

    “你......你受伤了？”赵曙惊奇道。

    瞬间，马至筠、章明程、夏戈挺、华新民、秋实众学员，马府众家丁，所有人视线聚焦在林庶灵身上。

    大事不好！

    怎会如此！

    天助我也！

    ......

    等等情绪，表露在不同人脸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章明程一马当前，将担忧的赵曙挡在身上，洋枪直指林庶灵胸口，冰冷道：“说昨日上午辰时到巳时，你在哪里，这伤又是怎么回事，不交代清楚，老子一枪蹦了你！”

    唰！

    一排排洋枪笔直对向林庶灵。

    合围的马家家兵立刻抬枪，他们闻到了银子的味道，林庶灵在他们眼中就是白花花的赏银。

    数十杆枪瞄准林庶灵全身上下，形势万分危急。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和我在一起！”

    林庶灵闻声望向人群，只见秋实人群中走出淡雅女子。

    临来时林庶灵想过很多种可能，血战一场，瞒天过海，仓皇逃窜......唯独没想到她会站出来为自己辩护。

    赵曙没有回头，听声识人，这声音他听了四年，无比熟悉，全天下找不出一人比那人说话更好听。赵曙知道说话人是谁，知道她不会说谎，因此也愈发难受，像是心碎了一样。

    章明程不管是谁为林庶灵辩护，谁的声音好听，他的眼里只有林庶灵，若是能逮住此人，当是大功一件，马家府内第二人的位子就如铁打得一样稳固。

    “童小姐，这玩笑可开不得呀！”

    章明程没等来林庶灵的说辞，身后又传来一声，他转过头去。由不得他不转头，因为问话那人是他的主子，盐王爷，马至筠。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秋实院助，有着江南才女之称的童晓馨。

    夏戈挺等人暗松一口气，有童晓馨出面做人证，马至筠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不可能，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绝对不可能！”赵曙如同暴怒的野兽，凶狠扑向林庶灵，揪住林庶灵的衣领，发疯一样追问，“告诉我，她在撒谎，你没和她在一起，你根本没去四明山，一直在明州城！”

    只可惜事不遂人愿，等来的一声回答却是：

    “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林庶灵回望童晓馨，目光对撞，两人间隔数十步，却好像是面对面的窃窃私语，仅仅一个对视，瞬间读懂对方心中所想。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他是个聪明人，而她更是。

    范先生直言，天下才气，江南独占三斗，才子无数，秋实可霸三甲，然皆不如一女子耳。

    一女子说的就是童晓馨，范先生口中若早生二十年可为王朝续命的人。

    “这......”章明程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在脑子里拼命思索走出的女子是何人？为何能让老爷刮目相待，之前的黄维格、沈复博身份不凡，没见老爷亲自下场说理。

    终于，在过滤无数个画面后，章明程想起这个声如黄鹂悦耳，形如鹡鸰秀美的女子是谁？

    旧朝税课使童长宁的独女，童晓馨。

    “那你说，他的伤是怎么回事，既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他为何会受伤？”赵曙双眼通红，像是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压上最后的筹码。

    童晓馨低头，手指绕着丝巾，轻声细语：“我的衣服掉进了河里，他下去捡，结果被碎石划伤了腿，真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呢。”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童晓馨那番娇羞扭捏的姿态，无疑坐实了这点。

    没有人再跳出来追问，诸如衣服为何会掉河里这等无脑的问题。此等人间妙事，自然不足于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