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听了陆修元的提议，有些烦恼起来。

    男大当婚，家中耆老也催促了好几次。

    若是拒了，又没有其他人选，怕是陆修元会以为他瞧不上柳家。

    若终究得结一门亲事，那麽像柳家这般清简的亲家，倒也合适，还能让陆兄高兴。

    庾湘早就到了，在远桌坐下，故意不过来。

    他看着周昶眉头微锁，平时温润的脸，带着淡淡忧容。

    却还是那麽出尘好看。

    周昶想了许久，才回过神，想起庾湘怎麽还没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庾湘坐在远处，脸上浮起笑容。

    庾湘走过去坐下，轻抹了一下他微皱的眉心，问他：「想什麽？」

    「今日陆兄，跟我说了些话。」

    庾湘脸色冷了些，「难怪你一脸心心念念。」

    「胡说什麽？他问我愿不愿娶他表妹。」

    「你怎麽说？」

    周昶带着几分犹豫，淡淡地说：「可能，也是时候了。」

    庾湘的脸色说变就变。

    他站起来，翻了桌子，桌上茶水匡当摔破一地，惊得许多人望过来。

    庾湘却没有停手的意思，随即砸了椅子，发狂似地看到东西就砸。

    客人们纷纷走避而出，店小二瑟缩在一旁，不敢阻拦。

    周昶也惊得动不了，怔怔地看着他。

    店东看砸东西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腰上还有配剑，也只能任由他去了，赶忙吩咐人把店封了。

    庾湘终於砸得累了，停下来喘气，脸色隐约难明。

    最终恨恨看了周昶一眼，没再说话。

    他拿出一叠银票给店主，迳自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周昶突然有些挣扎。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难道一辈子这麽厮混，不去成亲？

    说服自己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他转身以後，突然都荒谬可笑起来。

    周昶的视线变得模糊。

    他伤了他的心。

    *****

    凝香见到庾湘，有些难受。

    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过他这般消沉，上次依稀是他母亲离世时。

    她有些猜到，多半是为了周昶。恐怕周昶是想成亲了。

    院中立了根日晷，庾湘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盯着。凝香去坐在他身边。

    庾湘往後一躺，倒在廊下，手抚着胸：「还真痛。」

    「真的没了？」凝香问。

    「…就此揭过吧。我与他，哪怕只一天，都胜过人间无数。」

    「嗯。」凝香有些想哭。

    「你也觉得我做得对吧。你跟我，不过余十年阳寿，若那个人心眼死，往後几十年怎麽过。」。庾湘说。

    凝香抹抹眼睛，说：「是啊。看生死簿的那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一眨眼，就过了十年，也只剩下十年了。」

    「别哭。不是说好，每天都得过得痛快啊！你哭肿了眼睛，姓陆的怕是要心疼？」

    「那你岂不是违心？这样痛快吗？」凝香问他。

    「周昶是个温和体己的，总不能拉着他跟我虚耗。我又办不到，眼睁睁看他与别人成亲，不若就此作别吧。」庾湘心里微微抽痛。

    「十年後，他仍可以娶妻娶妾。」凝香忍不住说。

    「我怕他走旱走成了习惯啊…」庾湘笑着，表情却像是在哭。

    *****

    陆修元搂着凝香在被里温存。

    他下巴抵在她颈边，手指抚过她背上的骨节，轻缓地抚着她的皮肤。

    凝香突然说：「相公，不如…我给你纳妾？」

    陆修元顿时愣住，稍微分开身子，看向凝香的脸。

    「为何？」

    「是你说，你想儿女满堂。」

    「那也得你给我生啊。」

    凝香眼眶突然红了，「我生不了那麽多。」

    陆修元有点慌，忙道：「我们不急着要孩子，你别想太多。是不是嫌我太折腾你？我以後，以後一定节制…」

    凝香突然哇一声哭出来：「你节制什麽！我才不让你去找其他女人…」

    「我找别人做什麽？我有你了，傻瓜。你若是不想生，那就不生、不生，好吗，你别哭…」

    陆修元不知道凝香怎麽突然伤心了，哭得梨花带泪，只好手忙脚乱地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