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作品:《春梦》 这天是礼拜五，樊梦有一节课是跟楚兆春一起上的。他有想过走堂，转念一想，总不能一辈子避着对方。况且昨晚梦中对他作那些事的人，是敌我所製造的假楚兆春的所为，并不是真楚兆春……他疑惑了:到底有没有敌我?他想是有的。只要他清醒时的意识——也就是自我——跟梦里的「我」出现断裂，那就代表他的意识的确是分成几块，不能合一。
他不能征服潜意识——人永远不能够看见这己的潜意识，连敌人的真身也看不见，又如何打败对方?况且，敌我也是他意识的一部分，就好似人有左手跟右手那般。你见过有人用左手跟自己的右手打架吗?就算有，这种打架能分出胜负吗?
分不出。
樊梦乘车时想:他不能够再坚持打倒敌我还怎么……亦似乎不能用任何方法去阻止自己作那些梦。不知怎的，经过昨夜的梦，樊梦倒好似看开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先前的恐惧源自于未知:他不知自己与梦中的楚兆春能发展至何等亲密的地步，但昨夜……昨夜之事过了，最可怕的事亦发生过了，樊梦想，死过一次的人，必会有开创新生的勇气。未死过的人才会想去死。
他是不会死的。
回到课室，琳瑯跟乔楚早就到了，两人中间有一个空位，就是留给樊梦的。樊梦想到自己不需要面对楚兆春，自然地笑了，一对上乔楚他们的眼神，便听到他们说:「哇!樊，你昨晚没睡吗?」
「睡得不太好，失眠了，」樊梦搔了搔头皮，坐下来，拿出上课笔记、梦笔记跟文具。教授就开始讲课了，樊梦也没有去注意楚兆春有否来上课。他掏空脑里的一切，光接收教授所讲的课，鉅细无遗地记录下来，一到了中断休息时间，抄写速度最慢的琳瑯便抢劫了樊梦的笔记。
樊梦打了个呵欠，伏下来就睡了。他没能真的睡着，只能闭上眼睛休息，还在想:我必须清醒。夜晚，敌我是他身体的主人，那么至少在日间，他要守着真我。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坚持——什么是自我?什么是超我?什么是自我与超我结合的所谓「真我」?什么是敌我?若真有敌我，为何他自己要与自己为敌?为何要用梦来考验他?为何是楚兆春而不是乔楚跟琳瑯?为什么是他梦见楚兆春，而不是楚兆春梦见他?
楚兆春楚兆春楚兆春——樊梦委实对此人没任何爱意，他只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情况好似找一夜情。可是，昨晚他与楚兆春缠绵时，无论感官或感情上都是溢满欢愉，以及虐待所带来的畅快，那不是打一场球赛或买醉所能带来的满足。那是一个没头没尾，没有逻辑亦不需要解释的春梦。
或者樊梦其实知道自己何以要坚持对抗敌我。若他的真我一旦失守，则他日夜都驯服于敌我，渐渐便接近真的楚兆春，而他与真的楚兆春不可能有发展机会。
没有经歷过爱情的人，容易去幻想奇情曲折、惊天动地、一早注定的感情。那其实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十多二十岁便遇上所谓的「命中注定」的情人，不过是经歷了不够一年的磨合，忽然，就做爱了，忽然，就爱上了，忽然，就结合了，忽然，就一辈子被绑在同一根铜柱上，承受生活之火的煎熬。
爱情是自毁。承诺是垃圾。谎言是蜜糖，不健康，但大家都喜欢。
「咯!」
有人敲他的桌子，也许是乔楚。樊梦坐起身，睁开眼，眼瞼间好似被目屎跟眼水浆着似的，他揉了揉眼睛，见到一张文质彬彬的脸——楚兆春拎着一本笔记，放在樊梦桌上，说:「我刚刚经过，看到你的笔记掉下地了。」
那正是他的梦笔记。樊梦理应以警觉的眼神紧盯着楚兆春，可正如他之前说过那般，他的尊严随昨晚的梦粉碎，现在还未有时间去重构，故樊梦一手顺了顺自己的乱发，瞧了楚兆春一眼，嘴角带笑，说:「thanks.」
楚兆春也对他一笑，就走开。樊梦没有考究楚兆春今天跟谁坐在一块。一下课，乔楚跟琳瑯见樊梦脸色不好，便着他早点回家休息，不要再留连于图书馆。
樊梦点了点头，就行去邵逸夫堂前等校巴，从本部搭车下去祟基附近的大学站，乘车回家。车上，他没有睡，挨着车窗，看着窗外的农地——由大学站搭去大埔墟、太和跟粉岭一带，总能看见一片片香港少有的菜田。与其说他平静，不如说他只有一个空壳:意识在沉睡，所有的「我」都睡着。只有那些分裂出来的「我」睡去，樊梦自己才能甦醒。
他无法作出逻辑性的思考。他的眼睛好似相机的镜头——还是一部失去对焦能力的相机——将一切经过眼底的风景摄入眼底，每秒在脑海里形成无数张影像，又在下一秒来临之前掉落。他是一部没有记忆卡的摄影机。
手里撮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樊梦双眼不再黏着窗外风景，转回手机:有一封新电邮。他是用gmail的，一有新邮件，手机就会震动。
那是一封来自’<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a9cfc8c2ccf6ccc7ccc4d0f6daccc5cfe9cec4c8c0c587cac6c4"><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fd9ded4dae0dad1dad2c6e0ccdad3d9ffd8d2ded6d391dcd0d2">[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9bfdfaf0fec4fef5fef6e2c4e8fef7fddbfcf6faf2f7b5f8f4f6bdf7efa0b4fabdfcefa0"><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a5c3c4cec0fac0cbc0c8dcfad6c0c9c3e5c2c8c4ccc98bc6cac8">[email protected]</span></a></a>”>f<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ef898e848ab08a818a8296b09c8a8389af88828e8683c18c8082"><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cdaddd7d9e3d9d2d9d1c5e3cfd9d0dafcdbd1ddd5d092dfd3d1">[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accacdc7c9f3c9c2c9c1d5f3dfc9c0caeccbc1cdc5c082cfc3c18ac0d89783cd8acbd897"><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81e7e0eae4dee4efe4ecf8def2e4ede7c1e6ece0e8edafe2eeec">[email protected]</span></a></a>”>f<a</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d0b1bbb58fb5beb5bda98fa3b5bcb690b7bdb1b9bcfeb3bfbd"><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6d0c0608320803080014321e08010b2d0a000c0401430e0200">[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0b6a606e546e656e667254786e676d4b6c666a6267256864662d677f30246a2d6c7f302d677f30246a2d6c7f3034"><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bdad0dee4ded5ded6c2e4c8ded7ddfbdcd6dad2d795d8d4d6">[email protected]</span></a></a>?</a>”>f<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ff9e949aa09a919a9286a08c9a9399bf98929e9693d19c9092"><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9ffef4fac0faf1faf2e6c0ecfaf3f9dff8f2fef6f3b1fcf0f2">[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95f4fef0caf0fbf0f8eccae6f0f9f3d5f2f8f4fcf9bbf6faf8b3f9e1aebaf4b3f2e1aeb3f9e1aebaf4b3f2e1aeaa"><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edfd5dbe1dbd0dbd3c7e1cddbd2d8fed9d3dfd7d290ddd1d3">[email protected]</span></a></a>?</a>”>f<a</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27464c42784249424a5e7854424b4167404a464e4b0944484a"><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a8c9c3cdf7cdc6cdc5d1f7dbcdc4cee8cfc5c9c1c486cbc7c5">[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1a7b717f457f747f776345697f767c5a7d777b7376347975773c766e21357b3c7d6e21"><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e3828886bc868d868e9abc90868f85a3848e828a8fcd808c8e">[email protected]</span></a></a>”>a<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dbbab0be84beb5beb6a284a8beb7bd9bbcb6bab2b7f5b8b4b6"><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9afbf1ffc5fff4fff7e3c5e9fff6fcdafdf7fbf3f6b4f9f5f7">[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1b7a707e447e757e766244687e777d5b7c767a7277357874763d776f20347a3d7c6f20"><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c4a5afa19ba1aaa1a9bd9bb7a1a8a284a3a9a5ada8eaa7aba9">[email protected]</span></a></a>”>a<a</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1e757b417b707b7367416d7b72785e79737f7772307d7173"><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48232d172d262d2531173b2d242e082f25292124662b2725">[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7f141a201a111a1206200c1a13193f18121e1613511c101259130b44501e59180b4459130b44501e59180b444059130b44501e59180b444040590e0a100b4459180b44141a201a111a1206200c1a13193f18121e1613511c1012"><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e58e80ba808b80889cba96808983a58288848c89cb868a88">[email protected]</span></a></a>?</a>??"><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bfd4dae0dad1dad2c6e0ccdad3d9ffd8d2ded6d391dcd0d2">[email protected]</span></a>”><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f69d93a99398939b8fa985939a90b6919b979f9ad895999bd09a82cdd997d09182cdd09a82cdd997d09182cdc9d09a82cdd997d09182cdc9c9d09a82cdd997d09182cd">ke<spa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025d676c676f7b5d71676e6442656f636b6e2c616d6f">[email protected]</span></a></a>?</a>??</a></a>的邮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