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偈推开翠竹院的院门，就看见微生耀蹲在垄间照顾灵植，给它们浇水。

    她脚步轻快地走近，“微生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少女嗓音清脆如银铃，带一点软糯。

    啪哒。

    听见她的声音，微生耀猛地回头，看到梨偈的瞬间，手里的水瓢掉在地。

    他先是本能地弯眼，那是前段时间对上梨偈时的条件反射。

    当看到少女穿着拖地的直裾裙，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刚想让她别走过来，免得被湿润的泥土弄脏裙子。

    随即想到什么，嘴角像被烫到似的，把笑意硬生生收回。

    水瓢掉进泥里，月白的袍被褐色的泥浆溅得星星点点。

    他站起身，“师、师、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舌头像是打了结，耳根子飞快地泛红。

    梨偈却像没看见他的慌乱，摊开莹白掌心，俏皮地眨巴眼睛，调侃他：“这次出门的礼物呢？是不是故意骗我说不在，想给我准备惊喜？”

    微生耀的眼神飘忽不定，慌张地扫视其他地方，想找到系统的身影，寻求它的帮助。

    他用心声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哪？】

    没得到回应，他喉头滚动，紧张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其实，礼物是有的。

    他准备了好多礼物，可爱的泥人，好看的珠钗，价格不菲的法宝和各式各样的法衣……

    可是，他答应了师尊，要和小师妹保持距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因此，那些礼物恐怕就不再合适送出了。

    他原打算拿给大师兄，或者以大师兄的名义送她的。

    就在他沉默不语时，梨偈听到一阵欢快又魔性的旋律从院外传来。

    由远及近：【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宿主爸爸，我回来啦。】

    梨偈笑眯眯地歪头：“微生师兄，这次没有礼物了吗。”

    当系统看到梨偈时，出奇地，竟然没有跳脚了，反而是尾巴翘上天的得瑟小表情。

    系统喜气洋洋地飞到她面前，摇摆着身子，【哼哼，坏女人，没想到吧，这次是大傻耀不要你咯，略略略，让你得瑟。】

    微生耀立马在心底厉声呵斥：【闭嘴！不准叫溶溶坏女人。】

    【哼，不叫就不叫。】系统悻悻闭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飘，眼神更飘，看向屋檐，投向灵植，就是不敢落到梨偈脸上。

    “抱歉，小师妹，我这次……忘了，没带礼物。”

    “师妹你是过来看灵植的嘛，那我，我先去后山修炼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不小心踩在水瓢上，脚步踉跄了一下。

    腰间的禁步环佩叮当，掠过翠绿的枝叶，惊飞两只汲取花蜜的蝶。

    梨偈看着他僵硬逃开的背影，眉头微蹙，喊住他，“微生师兄，你是不是在躲我呀？”

    他猛地顿住，背对着她摇头摆手：“我，我……我没有。”

    声音飘渺虚无，仿佛是从很远传来的回音。

    “发生什么事了？你很不对劲。”梨偈追上前几步，语气里带着担忧。

    他急忙退后半步，背脊撞上旁边的灌木，被逼得转过身，却不敢再与之对视。

    “师、师妹……”再开口时声音比风声还轻。

    梨偈偏头，发髻上掩鬓插梳的流苏灿灿流光，发出叮呤当啷的悦耳声，“嗯？”

    系统看不过眼了，飞到他的肩头，【大傻耀，别杵着，台词给你准备好了。来，深呼吸，跟着我念。】

    系统拖长音，像在朗诵课文，抑扬顿挫地，【师妹，对不起，我才发觉我原来喜欢的是你的身体，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说啊！】系统恨恨道，继续教他：【因为我下山时被一个女修救了，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爱上她了，那一刻我知道，从前我误解了对你的感情，误以为对你产生的是爱情。】

    他咬住下唇，唇色本就淡，这一咬，那点浅淡的血色褪得干净。

    【我……我做不到。】

    他在识海里支支吾吾地和系统对话，【溶溶要是信了怎么办？她会难过的……】

    系统翻了个白眼：【那你自己解决吧。】

    嗯？？？梨偈心头疑惑，是她不在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们这对话，很奇怪，信息量很大啊。

    “师兄，你眼眶怎么红了？”梨偈佯装茫然，凑近一步。

    她个子比他矮约莫一头，只得微微仰脸觑他，又踮起脚，用指尖碰了碰他发红的眼尾。

    他立即瑟缩，脑袋一侧，避开她指尖的温度。

    “无事，我……我只是觉得，小师妹说得对。”

    “感情要……要两情相悦，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小师妹。”

    说到“没那么喜欢”五个字时，他喉结滚了滚，像囫囵吞下一块寒冰，尾音哽咽。

    梨偈没说话，只是直直看着他，把他看得无处遁形。

    系统继续拱火：【快！补刀！说你要成全她和大师兄！】

    “我深思熟虑过了。”

    微生耀偷偷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觉得小师妹说得对，我不能因为肌肤之亲就缠上你，更不应该当第叁者，插入你和大师兄之间，往后，我便不打扰小师妹了，你还是和大师兄在一起吧。”

    话没说完，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其中一只手绕到背后将几缕发丝揉搓成了死结。

    他赶紧低下头，怕被梨偈看见。

    梨偈看得莫名其妙：“不是，师兄你怎么……”

    “我，我，就是不想喜欢小师妹了。”他梗着脖子重复，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真的？”梨偈挑眉。

    “真……”那个“的”字卡在齿间。

    他看着梨偈那双漂亮得过分的桃花眼，喉咙像被扼制住，那些违心的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梨偈拖长了语调，尾音上扬，像手握紫毫在他心上作画，搔在最痒的地方。

    “嗯？”

    他彻底哑了声，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眼眶已经红了大半。

    【大傻耀，你扭扭捏捏、委委屈屈干什么呢？】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怒斥，【瞧你这副德行，傻子都能看出你不对劲，绿茶味浓得堪比82年的龙井，我都替你害臊。】

    【你就直接告诉她，是你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摆出这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做什么？

    你瞅你这勾栏做派，不知道还以为你在以退为进，是想要让她心疼你咋滴？我给你放那么多虐文女主放狠话，渣男出轨劈腿的视频都白看啦？】

    【我……】微生耀的眼眶更红了，鼻尖酸涩得厉害，就连睫毛都在他眨眼时变得湿漉漉的，如乌鸦的羽毛被雨打湿。

    他想到系统给他看的视频，里面那些征战回来的男子总会带回一个救命恩人，那时，视频里的女子都会露出很受伤的失望神情。

    【我想到要和溶溶说不喜欢她，说我下山时爱上了别人，我就好难过，我不想骗她，也不想看到小师妹像你给我看的视频那样，对我产生失望和伤心。】

    他低垂着头，像只被主人忘记带回家，就以为自己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梨偈故意打断他的思绪。

    系统的投屏放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冷哼道：【哼，我不管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非要当被拒绝那个，‘可能是你贱吧’】

    “师妹，我……”他张了张嘴，半天没下文。

    梨偈见状，心里大概有了数。

    揣着答案装糊涂，试探他道：“师兄，我发现那天被娘亲撞见之后，你就好奇怪，是不是娘亲和你说什么了。”

    微生耀眨眼，惊愕失色地望着她。

    他觉得师妹好聪明啊，这都能准确推测出来。

    然后又猛地摇头，“不是，不是师尊的问题，其实是我觉得师尊说的对，你和大师兄更相配，所以我们往后还是如同从前那样相处罢。”

    瞧着他不善说谎的模样，梨偈怔了怔。

    很快有了对策，她复而扬起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

    “行吧，那就算啦，我听师兄娘亲的。”

    接着话锋一转，“对了，那师兄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声音轻快，像真的不在意。

    瞥见她就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微生耀心脏揪起，闷闷嗯了声。

    “微生师兄，帮我把秘境的灵植种一下，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手指勾住他的小尾指，轻轻一拉。

    微生耀只觉眼前景物骤变。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小师妹扔进她的私人小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