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品:《春诱

    “小瑾会相信阿娘的,对不对?”

    方才那小宦官,圆圆的倒煞是可爱。想捏他的脸。

    虞珧站在原地,犹豫一会儿走向紧闭的木门,伸手推了推,学着方才那小宦官趴在门板上往露出的门缝外看。

    然而此地实属偏僻,一整日都不会有几人从门前经过。

    她曾听到过门外有人的说话声,但说得不过是南赵公主是个疯子,被关在这里之类的。

    疯子。

    她疯了吗?

    所有她周围的人都说她疯了。

    她只是脑子混乱不清,忘了很多东西。

    她怎么可能疯了。

    一个疯子,如何对南赵的和亲负责?她记得自己的任务与责任,她没疯。

    她直起身退后,抱着小瑾在怀中亲昵地蹭了蹭。

    “小瑾觉得阿娘是疯子吗?”

    “阿娘一定会想办法从这里离开,见到陛下。让陛下喜爱我,这样小瑾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南赵如今如何了呢?哥哥,父王,母后。只有晋国与南赵真正的建交,南赵才能安定下来。我在这里蹉跎多久了……一点都想不起来,理不清。”

    虞珧垂着眼帘,看着手里的小瑾,迷茫自厌。

    “南赵今情况如何?”

    东宫文务殿内,晋子瑾坐在轮椅上饮一口手中的清茶,问向殿中左右对坐的魏谏、薛翌。

    薛翌道:“自上次那一战晋国败后,陛下无再攻赵的想法。但南赵一直唾骂着陛下言而无信,要晋国归还他们的公主。”

    晋子瑾又问:“今南赵王是虞氏的兄长吧?”

    虞氏?

    指得莫不是今在皇宫内的南赵公主?

    薛翌答:“是的殿下。老赵王死后,太子登基,较老赵王骁勇,将南赵从亡国被晋吞并的边缘拉了回去,但也仅此而已,并不敢明目张胆与晋国开战。”

    这些晋子瑾知道。晋国兵败后他便与两人讨论过此事。

    “父皇总是那么自傲,目空一切。他的眼里只有他自己。”

    魏谏未理解他这话之意,以为是不满晋帝轻敌败给南赵一战,“南赵不足为惧,与晋国不断的战争已经将他们消耗的差不多。短时间都恢复不过来。”

    晋子瑾无声露出个笑,“无什要事倒是平静,也好。省的我操心。”

    “殿下身体要紧。”魏谏、薛翌皆道。

    晋子瑾点头,“二位先生回去歇息吧。若有事,可再来东宫相告。”

    魏谏、薛翌二人站起身,行礼。

    “魏某告退。”

    “薛某告退。”

    二人退下,文务殿的门被打开半扇未合。

    晋子瑾看着门外庭中的青翠,静静将盏中的茶缓缓饮尽。

    他的身体比从前已经算好了许多。以往一月起码病三回。

    他两个弟弟,每日都很欣喜地以为他要死了。

    有些可惜,死不了。

    似乎是从梦到她,她见他总是病腿也是废的,便给他煎药。

    而后不知不觉,一日蓦然意识到,似乎有些日子身体都无不适了。

    不明白缘由,只能当是巫术。

    并非是害他。

    思绪飘游,庭中愈来愈近东福小跑而来的身影,边跑边喘。

    他上了台阶,扶着门框停着喘了几喘,“殿下,那位和亲公主在宫里好似个隐形人。奴才打听不到她的事,悄悄找到了关押她的地方。”

    他走进殿中开始喋喋不休与晋子瑾说他找南赵和亲公主的事。

    “云英殿非常偏僻,那门上一把大锁。这公主应当是被幽禁了。奴才扒着门缝看到了她,殿下,是昨日您与奴才在后宫看到的那个陌生女人。”

    “她真是个疯子。奴才看她脸上有个巴掌印,想是哪个拜高踩低的奴才干的。”

    “殿下,您如何忽然想打听这人的事。”

    晋子瑾未答,片刻后将手中茶盏递给他,“一梦罢了。随我去见父皇。”

    “是,殿下。”东福转瞬安静沉稳下来。出大殿唤下人来送走茶盏,回身推着晋子瑾出文务殿。

    小院里,虞珧搬来屋中的小凳子、盒子、被子,一切可用以垫高的东西,堆叠在院墙下。

    云英殿的院墙很高,牢笼一般将人困在其中。

    她爬上摇晃不稳被垫起的平台,手臂终于可以够到墙头。

    她知道逃出去的后果,若是连华再抓到她,她定然不会好过。但她已经坐以待毙太久,她不能再如此了。

    她要见陛下。

    她得做宠妃。

    虞珧奋力地扒着墙头想要翻出去,一边观察着墙外可能有人经过会发现她。

    在来人之前,她成功翻了出去。但落地还是摔了一跤。

    不过获得自由的愉快心情已经盖过摔到的疼痛。

    宫里她一点儿也不熟悉,仿佛一个更大的囚笼迷宫,而她刚刚只是从一小块死路里逃出。

    因为担心连华出现抓她回去,她只能不管方向先赶紧离开云英殿。

    即使在一个更大的迷宫里,虞珧心情也很愉快。至少天空比云英殿里更广阔了。

    她从怀里拿出小瑾,带他一块儿欣赏云英殿外的世界。

    “晋国的皇宫比南赵的大吧。但我还是喜欢南赵。”

    南赵的土地上,连阳光都更温暖几分。

    “小瑾会想看一看南赵吗?”

    她在皇宫中像只白蝴蝶,四处翩飞。渐渐的,宫侍多了起来,来来去去却都不认得她。见她长得美丽,以为她是晋帝的某位美人,向她行礼而不敢无礼。

    虞珧向他们询问陛下的所在。一个个也都给她指路。

    顺着宫人的指引,虞珧不敢磨蹭,怕被连华抓回去,走着走着进了一处遍地繁花的地方,一刹那仿佛误入人间仙境。半空中还有相互打闹的蝴蝶。

    她在花丛中穿梭,远远看到一凉亭。凉亭内有男女一对,衣着华贵。她往那处靠近。

    女子将一物给男人,可听到她的说话声,“陛下,您摇这个铃鼓。奴儿给您跳舞。”

    虞珧闻那是陛下,心下欣喜,欲再靠近。却忽地感受到一束投来的目光,转头看过去。

    愣住,混沌的脑海里浮现零碎的记忆。

    是,小瑾?

    下意识要过去,晋文偃却已经注意到她。

    第4章

    晋文偃人到中年,记忆力却十分的好。

    他一下就认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南赵公主。

    身侧的美人见他的注意力被分散,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

    美人不识虞珧,却感到危机。晋文偃喜好美色,最是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晋文偃未理会她,他虽到中年风采依旧,样貌堂堂,只是精神气不佳,看着是常年纵情声色所致身体亏虚。  晋子瑾与他同处一处,相貌多有相似之处。

    他看着虞珧,神情戏谑,“如何跑这里来了,是当初老赵王……”

    “父皇。”

    晋文偃的话被打断,凝眸不悦地看向晋子瑾。

    “儿臣听闻当日她便疯了,如此想是不记得。”

    晋文偃缓和些许神色,“倒也是。这般,她是连我这个仇人也不记得了。”说着,大笑起来,甚感有趣,“我那隔室里珍藏的人头许多,叫我也分辨不出哪一颗是那老匹夫的。不然,还能叫他们父女团聚。”

    晋子瑾不语,侧眸看向虞珧。

    虞珧没听明白他们的话。

    什么仇人?什么父女团聚。他们在说谁?

    她看着晋子瑾,捏紧了袖笼中掩藏的布娃娃。

    他不是小瑾。

    他与小瑾不一样。

    晋文偃怀里的美人倒是安静下来。她已经知道,这突然闯入花园的女子,是那位南赵公主。

    晋文偃的人头珍藏室。她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晋子瑾从晋文偃看着虞珧的目光中察觉出什么,“父皇,既是一个疯子,让人送回去吧。免得一会儿闹事。”

    虞珧抿唇不语,她看着晋子瑾又看晋文偃。

    疯子。

    她真疯了吗。

    “送回去做什么。她不是南赵送来给我的么?”晋文偃拂开身上坐着的美人,向虞珧伸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虞珧犹豫。

    她退了一步。

    她看到被他赶起身站在一旁的女子给她使眼色。似乎有些着急,似乎让她离开。

    虞珧辨别着她的唇语:走啊。

    她莫名心慌起来。

    可是,她窝在云英殿的话,南赵要怎么办?

    她向晋文偃走了过去,“陛下。”

    晋文偃笑,“也没有疯得很厉害嘛,还认得我。”虞珧走近后,他伸手扣住虞珧的手腕就将她拉坐进怀里,指腹抚摸上她细腻柔滑的脸颊。

    “冷宫将你养得倒也还不错。”看着她颊上的红肿,指腹捏了捏,虞珧吃痛得扭头。

    晋子瑾琥珀色的眸晦暗看着坐在晋文偃怀里的虞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