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同类

作品:《坏种(强取豪夺,1v1)

    听完程砚晞残忍的描述和轻飘飘的嘲笑,程晚宁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真理之塔轰然倒塌,伊甸园的果实腐烂。当一切信仰颠覆,就是人彻底绝望之时。

    绝望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当她笑着骂出那句“畜牲”时,是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的。

    她只知道自己想骂憎恶之人,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她都无所谓。

    毕竟前十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讨厌的人都会被她整得很惨。

    然而这次,她大概是踢到铁板了。

    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暴徒,两个字音刚落下,程砚晞就腾出一只手去摸床头柜的小刀。

    察觉到他的动作,程晚宁一惊,双手扑腾着想把他推开。

    即使掐在脖颈上的手少了一只,巨大的力量差下,程晚宁依旧抵抗不了分毫。

    情急之下,她仰起头,狠狠朝程砚晞的小臂上咬去——

    虎牙不仅仅有可爱的作用,还特别尖,咬人时比普通牙齿要疼得多。

    程砚晞眉头紧蹙,抽开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改钳住她的下颚:

    “你属狗的?”

    其实按生肖来算,她还真是属狗的。

    他“啧”了声,冷不丁地威胁:“再咬人,就把你的虎牙全部敲碎。”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无法动弹,身下被桎梏住的人没有反抗,只有眼神还坚持愤恨地瞪着他。

    真是死性不改。

    “刚刚是这条舌头在骂人吧?”

    说着,程砚晞捎来床头的水果刀,另一只手掐得更紧。

    和其他坏人不同,程砚晞很少发火。可程晚宁清楚,他轻描淡写的威胁,远比其他人气急败坏的模样更恐怖。

    随着指关节收紧,程晚宁柔软的脸蛋被挤压得变了形,嘴巴被迫张开一条缝,刚好够刀尖伸进去。

    刀锋贴到嘴唇的那一刻,程晚宁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

    如果是直接把她掐死或捅她一刀,她都不会这么害怕。

    可她受不了身体某一部位被活生生割下的感觉,这比死亡更残忍。

    她不怕死,怕折磨。

    仇恨的怒火湮灭于此,无法幻想的恐惧来袭。悲哀烧进五脏六腑,蒸腾为眼眶中满溢的一滴泪。

    冰凉的刀刃抵上舌尖,程晚宁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她就会从此变成一个哑巴。

    父母已经遇害,她不想稀里糊涂地成为下一个被杀掉的人。

    由于下颚被钳住,程晚宁只能发出类似“呜呜”的呻吟。

    情急之下,她拼命用手攥住刀柄,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不要!”

    对不起……我……”

    大脑在紧急时刻突然宕机,程晚宁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脱险,只能用最朴实无华的道歉方式,希望能缓解一分对方的怒气。

    值得庆幸的是,程砚晞没再继续手上的动作,而是把刀刃停在了那儿:“你什么?”

    “……我不应该骂你,对不起。”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睫毛焉巴巴地耷拉着,别开的眼睛泛着水光。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听到满意的答案,程砚晞松开手,把水果刀往地上一丢。

    “哐当”的落地声,昭示着清晨闹剧的结束。

    真狼狈。

    程晚宁当然不甘心。

    如果不是受到威胁,她死都不想和杀害父母的仇人道歉求饶。

    程晚宁撑着床坐起,翻了翻因长时间压迫而麻掉的手腕,静静地平复着呼吸,消化掉刚刚惊恐的情绪。

    通红的眼眶死死盯着程砚晞转过身的背影,眼里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阴翳,仿佛在等待一个机会反咬。

    他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命运如此刻薄不公,至善之人一无所有,作恶之人事事如愿。

    罪恶燃烧于阴霾之上,杀戮性的灾难降临于世。悲怆人性摧毁伟大光辉,万物被搅得混混沌沌。

    踩着别人的尸体欲承冠冕,就要做好随时被行刺的准备。

    毕竟,该死的恶人,就应当得到惩罚。

    残酷的现实与偏激的思想碰撞,使大脑越来越不受控制,仿佛已经脱离她的肉身,形成独立的个体。

    善恶没有绝对的标杆。

    一切由她定义。

    程砚晞转身的瞬间,床上的人从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

    察觉到异样的他立即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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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20手枪,以其小巧轻便和弹药高容量的特点着称,方便运营。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枪并不是程砚晞的,也不是帕比罗或辉子的。

    那她是从哪儿弄来的?

    泰国持枪有条件限制,必须年满20岁,且通过考核者,才能向有关部门申请获得持枪证。

    在年龄未达标且无持枪证的情况下,通过任何途径获取枪支都是非法的。一经发现,会遭到严厉的处罚。

    程砚晞不在乎所谓法律的准则,毕竟他从没遵守过。

    可重点在于,对方是程晚宁。

    天天装得人畜无害,实际上也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真是颠覆他的认知。

    程砚晞倒也不怕,直直对上她的枪口,似乎是笃定了她不会用:“这枪是宗奎恩给你的?”

    一个小女孩,有胆子买枪也没胆子开枪。

    哦,差点忘了,她还真杀过人。

    不过这种新手,开枪不会熟练到哪里去。这个距离,足够他在开枪的瞬间躲开了。

    “不是,我自己的枪。”阴影短暂地掠过脸庞,嘴角牵扯起意味不明的诡秘笑容。

    下一秒,程晚宁快速上提枪身,同时反方向推套筒,利用惯性完成单手上膛。

    整个过程熟练流畅,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十五岁女生。

    枪口对准的人微怔半秒。

    没想到她居然还会这个。

    她是铁了心想要杀他。

    这个表情,跟五年前的一模一样。

    近乎痴狂的神色,发自内心的残忍快感,以及贪婪的、无法压抑的欲望。

    而程砚晞,正是唯一一个见证过的人。

    所以他才会认为——他们是同类。

    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个蒙尘已久的表情会再次浮现在他面前。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差点就跟其他人一样,信了她天真的外表。

    盯着枪口对峙之际,程砚晞感叹着自己最近还真是水逆。

    接连两天被人拿枪顶着脑袋,放在以前,可是几年都难得一见的。

    他从来没被女生拿枪指过。

    而这个人,居然是自己年幼的表妹。

    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程晚宁心里一惊,等抬眼望过去的时候,门已经被破开。

    外面站了两个人,正拿枪对准自己。

    不止辉子,帕比罗也跟了过来,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看得程晚宁心里一凉。

    周围全是程砚晞的人,不仅如此,只要宾馆的工作人员收到消息,所有人就会立刻赶来。他们不管程晚宁的死活,只要她敢开枪,就会有无数子弹朝她飞来。

    举枪的手没忍住抖了一下,好在程晚宁攥得紧,枪才没有掉下。

    她讨厌与众人为敌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无比悲哀的落寞。

    可惜发生对立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你说对吗?菲雅。

    还有我的表哥,程砚晞。

    直到这一刻,程晚宁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在某些方面和程砚晞很像。

    比如——病态的天性。

    后天培养的人格为潜在本质披上了保护色,为了保护自身不受伤害,大脑下意识进行了记忆筛选,以至于她对某些创伤性时刻的回忆一无所知。

    满溢的忧伤堆积在湿漉漉的胸腔左部,悼念庇护所破碎的哀鸣。

    半阖着的眼皮压下褶皱,昭示着已经筋疲力竭。

    程晚宁心一横,不顾一切地扣动扳机。

    就在子弹发出的前一秒,枪支忽然被人打偏,沿着直线掉落。

    她慌乱去捡,却眼睁睁地看见手枪被另一个人拿起。

    程砚晞拽着她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过来,接着用枪抵住她的脑袋。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他冷笑一声,嗤嘲着凑近。

    他真该管管这个不听话的晚辈了,居然敢对着表哥开枪。

    视线慢悠悠地飘向前方的窗户,程砚晞顿时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薄唇似笑而非地挑起:

    “听说这家酒店的三楼距离地面有十五米。你猜,这么高的距离,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闻言,程晚宁心尖一颤。还没开口,整个人就被粗暴地拎起,往后方拖去。

    她当然明白他要干什么,可她无力阻止。刚刚的举动,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程砚晞掐着她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提着她往窗外送。不知不觉间,程晚宁的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悬空。

    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从十五米高的地方掉下去。

    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偏偏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席卷程晚宁的大脑,思维停滞,陷入一片黑暗。

    下一秒,便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察觉到手里的人没了动静,程砚晞立即探了下她的鼻息。

    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话说回来,她体质还真差,什么都没做就晕了。

    门口的辉子提醒他:“晞哥,伏击的人找到了,在牢里关着。”

    闻言,程砚晞总算将视线移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