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10节

作品:《在西汉庖厨养娃

    冯富贞扫了眼那只竹碗,还剩好些呢。

    这季凤也不再送上来一块,真没眼色。

    正想着,只见季凤笑眯眯问:

    “富贞阿姊可要尝尝这白玉蒸饼?”

    她想着,冯富贞若是觉着好吃,还能买些去。

    “也罢,我尝尝。”冯富贞悄悄的咽下口水。

    换作平时她哪能去吃别人碗里的东西,许是中食还没吃,饿的。

    季凤从边上拿一只自己没碰过的与她。

    冯富贞摊在手掌心,看了看,捏了捏,试探着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紧接是第二口,不知不觉整个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一旁冯兴霸见她吃得快,就学舌说:

    “这白玉蒸饼十里八乡只有季家阿姊能做得出来,用的可是面粉,精粮呢,

    到乡市上可得卖一钱一个。”

    冯富贞心想,精粮有什么?家里日日都吃/精粮。

    不过,就是做不出这滋味。

    她斜着身子咳了声,“我也不白吃你东西,正好家里砍了甘柘,我去拿两根与你。”

    又回头命道:“冯兴霸,你同我一道去。”

    冯兴霸本不愿,转念一想,若送来甘柘,季凤再饶他些肉吃?

    如此便快步追上冯富贞。

    片时,冯富贞抱了三根长长的青皮甘柘来,冯兴霸则抱着一根。

    这汁水甜滋滋的甘柘,没有孩童不爱的,寻常人家都紧着种粮食,没有多余的田地去种,也就冯家这样的富户才年年种来给孩子们甜个嘴。

    季凤想着甘柘带回去,也给阿姊她们做甜嘴儿,便收下了那四根,还分与他们俩各自两块肉。

    冯兴霸倒是很快把两块啃完了,还把手指嘬一遍。

    冯富贞这次只吃了一块,想把另一块带回去给大母吃,不忘说:

    “明早你再带四个白玉蒸饼来,我买。”

    还成一笔生意,季凤更开心了,夸了夸自家蒸饼,不过关于做法当然一丁点没吐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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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柘,同“甘蔗”。

    汉司马相如《子虚赋》:“茳蓠麋芜,诸柘巴苴。”

    郭璞注曰:“诸柘,甘柘也。”

    西汉还没有甘蔗的说法,所以就写作甘柘了。

    第10章

    黄昏时候,季凤背着捆柴禾,抱着一只大薯、四根甘柘,眉开眼笑向家去。

    路上顶头撞见浇菜回家的金氏,金氏见了,笑道:

    “摘些山里的果儿也罢了,冯家地里的甘柘你也敢偷,当心被打断腿!”

    季凤哼的一声,“我可不是那手脚不干净的,这是冯家大女和小儿吃了我阿姊做的吃食,送与我的。”

    金氏暗暗呸的一声,正想说吃的你家糠咽菜?

    马上又想起中午二房飘出股极其霸道的肉香,若非她锁着门,季虎孩就要往二房去讨吃。

    想到这,她只得紧了紧后槽牙。

    心道,竹子被砍完了,二房的门关了一上午,又卖了什么换钱?

    嘀咕着回到家,蹲在院里拿竹箕收豆子的季元正怨声载道:

    “止妹去卖扫帚怎的还不回来?晒的豆子还要我来收……”

    金氏去矮草棚放下尿桶,也嘀咕,“这都要做晡食了,还等她买肉回来。”

    她交待过,让季止卖了扫帚,买一斤带脂肉回来,好解解馋。

    “莫不是拿钱自己去买吃食了。”季元温温吞吞将箕里的豆子倒进麻袋里,不掩的怨气。

    可巧院门一响,季止总算回来了,不过怀里竟还抱着一二三四,四把扫帚?

    不等盘问,季止已是满腹牢骚,

    “这扫帚一点也不好卖,都说扎得不结实,只卖出去一把。”

    “你吆喝了吗?”

    季元见没有肉,这两天尽在闻二房的肉香,心下烦躁,把箕一丢,这剩下的豆子等季止去收。

    季止向灶屋舀了瓢凉水来灌,“我怎么没吆喝,东西不好我喊破天也没人买,就这一把,还是一个不识货的小郎买去的。”

    金氏数了数,“怎的只有四个钱……”

    出来的季止捡起箕,用手往里面耙豆子,扯了个谎,

    “那穷酸小儿死缠着与我讲价,饶了他一个钱。”

    “怕不是你自己藏私了。”季元歪她一眼。

    “既觉得我藏私,那明儿你受累去叫卖,我在家歇着。”季止回嘴。

    金氏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子的姊妹,和和气气的才是。”

    不过她偏心大女,自己又开始数落起季止,

    “你说说你,要不是当初牧猪将猪弄丢,这活儿也轮不着季二凤来做。

    冯大家山头多少果树,每天偷偷摘些回来卖钱也是个顶好的进项。”

    季止才不想去牧猪,每日得来的钱都得交给金氏。

    隔三岔五还偷偷摸摸藏果子回来,做贼心虚,生怕被逮住,可不藏果子回家又得挨数落,那猪就是她故意弄丢在山头的。

    金氏可不知次女的心思,她还在眼热季凤抱着的甘柘,

    “你若是还在那牧猪,咱们也能拿点那酸菹菜去与冯家吃,换些他们的甘柘来甜甜嘴儿。”

    想到这份活没了,金氏就咬牙,指头戳了两下季止的脑门。

    季元也帮腔,“就是,秋天正是吃枣儿栗儿的好时候。”

    季止撇了嘴,“想吃自己去牧猪,看看人家要不要你这好吃懒做的。”

    季元呛道:“二房不也是次女在牧猪,我做阿姊的,都满十五了,眼看要相看人家了,怎好去给人做牧猪的活儿?”

    “那胥女还能做白玉蒸饼在乡市卖钱,人都排着队买,你也是做阿姊的,怎么不学学人家挣钱?”

    “不就是蒸饼,有何难?做就做。”季元赌气道。

    季止险些秃噜出来,人家的蒸饼吃起来软和香甜,忙将话咽回肚

    里,要让金氏知晓她向二房的胥女买蒸饼,早晚将她骂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正好金氏出声来打岔:“家里要收稻子了,卖蒸饼的事先放一放,地里的稻子要紧,都得帮忙收稻,连你们的阿翁明天都回来了。”

    季富平时在县城替富户将车,农忙时节回家来。

    秋收一过,各家各户得缴田税、口算钱,这可是一大笔支出。

    若有那缴不足的人家,户主可得下狱,充苦力去。

    就连她大房,家里的稻子除了要存做过冬口粮,还得匀一部分去卖了银钱,方凑出这笔开销。

    往年,田氏是勒紧裤腰带,佃上几亩田来种,一年到头卖瓜菜,累成老黄牛,才将将凑足这笔钱;

    今年,二房就三个小女娘,凑这笔钱?短短几日,就凭卖蒸饼?怕是难咯,更别提后头还要过冬。

    金氏这心,不由的畅快起来。

    另一边,

    季胥已将菜籽种妥,面前的菜地,架了沟,一条一条的井然有序,浇过水而透着深色湿痕。

    听季珠喜兴说着日后自己也要帮着浇水的话儿,一面笑应着,一面理了锄和桶,向屋前去。

    可巧季凤回来了,见着她带回来的甘柘,季胥不禁心喜,留出一根来做甜嘴儿,余的三根她便去皮砍成段,用舂碓捣出汁水。

    洗好一块麻布,准备过滤后拿来熬红糖。这麻布,家里原也缺,还是拆的粮食袋子才有的,家里拢共有三只粮食袋子,如今一只拿来装面粉,一只拿来装稻谷,余的一只被老鼠咬坏了一角,被她拆了线,分作两块布,沸水煮过,卖蒸饼时覆在柳篮上,能遮灰挡尘。

    这会儿还能拿来过滤柘汁,只见她拧出些泛青的汁水,底下有陶盆接着。

    正忙着,忽闻外头有道陌生的声音在问:

    “胥女在家否?”

    她撂下活,拭拭手出去。

    来人是乡啬夫梁兆,原身记忆里有这号人,当初刚归家,落户便是由乡啬夫办理的。

    按本朝户律,女子符合条件也能做户主,一是寡妇,二是赘婚家庭,三是成年孤女。

    季胥年满十五,已是成年大女,显然满足第三种条件。

    朝廷每年八月会算民编户,原身半个多月前回来,正值八月底。

    于是故去的田氏被乡吏销去户籍,原身被重新编户在二房,做了户主。

    如今乡啬夫正是来送她们二房的“尺籍”,也就是这时候的户籍,是一爿薄薄的木牍,因有一尺长,便叫尺籍。

    季胥接过,只见上头书着户籍信息:

    户主大女胥年十五,无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