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作品:《离谱

    主要是拍拍一些相处的小日常,用来做正片的过渡。

    电影篇幅有限,所以每一个导演都要学会取舍,学会在特定的时间内用画面展示出人物关系变化。

    到了冬天,穿得多的桑晚慈和罗鑫寒就得救了。

    穿神女装的鹿知微就受罪了。

    露着肩膀不说,还要光着脚走来走去。

    现在反过来成了桑晚慈担心她。

    鹿知微只能庆幸自己是怕疼,不是怕冷。

    拍完之后,郭慧就让她们两个先去一旁休息取暖。

    鹿知微把脚铃摘下放桌上,防止影响拍摄。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戏又要用她的脚铃,准确来说是会用到铃铛声。

    自神女喝醉之后,俩人的关系又变得生疏。

    蔺怀柔内心纠结又挣扎。

    神女与众不同,神女身上有她所向往的潇洒自由,神女于她来说,是世间唯一的一缕温暖。

    有神女在,她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可她同时也希望神女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无拘无束地活着。

    神女则执拗地留在她身边,生死不弃。

    她留着,尚且能护着她,若她走了,恐再见面时就是阴阳两界之人。

    不过在蔺怀柔祈愿善恶有报之后,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那些深受周家折磨的人,死里逃生之后聚在一起,潜伏一年提炼自己,势要替天行道,杀了周鸣山这个恶魔,与周家同归于尽!

    本场要拍的就是“谋划”这一节。

    人物之中,正好就有算命人之子。

    鹿知微和桑晚慈坐在场外看着大家演戏。

    一场紧张、视死如归的谋划清晰地呈现在镜头里。

    每一个人都演出了对周家的恨,对草菅人命的恶魔的怨。

    他们不仅要杀了周鸣山,还要杀了那些纨绔子弟,哪怕死后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人在做,天在看,”算命之子红着眼眶,面含憎恨,“千刀万剐,他周鸣山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众人纷纷附和,气焰高涨。

    众人推门而出,各自回家。

    屋外白雪落梅,天地茫茫。

    寒风凛冽,拂过众人落在雪地间的脚印。

    算命人的儿子裹紧了身上的棉衣。

    行踏天地之间,目光坚毅如炬。

    他要为父报仇,死亦无悔,愿天上诸神见之可怜他一片孝心,保佑他们此行顺利,还世人一个公道。

    风声呜呜。

    白雪飘飘。

    突然轻轻地响起铃铛声。

    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飘渺空灵,如梦似幻。

    扮演算命人儿子的演员在雪地里顿步,回身四顾。

    镜头给到他身后的景象。

    除了茫茫白雪,连个脚印都没有。

    他演出一种困惑的感觉,又继续往前走。

    等他走出画面,工作人员便拿着神女的飘带用鼓风机吹它。

    镜头对准。

    长而飘逸的浅色飘带无声闯入画面,又飘然离开。

    不用见到神女,也能知道神女来过。

    天地之间,她无处不在。

    花了几个小时拍完这一节,接下来又轮到鹿知微了。

    她要拍神女的决定——给蔺怀柔用忘情水。

    还是那个小屋子。

    门窗四闭,落雪被挡在外头。

    鹿知微穿着单薄的下人服饰,手里拿着忘情水,神色若有所思。

    她已知晓这伙人的谋划,明白这是天命,是周鸣山的报应,便不打算插手。

    她可以强行帮蔺怀柔破死劫,但绝不会为一个让蔺怀柔痛苦的人破劫。

    善恶终有报,这是天理,也是蔺怀柔的心愿。

    只是她依旧怕蔺怀柔难过。

    蔺怀柔言辞笃定地说自己心悦周鸣山。

    周鸣山又成了这个模样,生也好死也好,他都能让蔺怀柔痛苦。

    睫毛轻扫,她低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忘情水。

    还是忘掉好。

    ——忘掉吧。

    “等你忘了他,我会带你走,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

    说完这句台词。

    她放下瓶子,拿出神女的百宝袋,扒拉开袋口,装作检查里头的宝贝,还拿出几样放在桌上数。

    这是神女准备的养老婆基金。

    很多都是她千年来收集的宝贝,随便卖掉一件换人间的钱财,都够蔺怀柔锦衣玉食几辈子。

    鹿知微像个小孩子似的检查自己的宝贝。

    然后又一一放回去,其实就是放在桌子底下,卡个镜头死角。

    将百宝袋放好,她又重新拿起忘情水,忽的有几分愁绪。

    神女其实都想好了。

    周鸣山身死,她喂蔺怀柔忘情水,带她离开。

    以后的日子,若蔺怀柔能喜欢上她,自然是好。若不能喜欢她……其实也好。

    破死劫,动凡心,为了心上人屡次破天规。

    她在天道眼里,已经彻彻底底失去做神的资格了。

    天道一定会降下天谴,之后命运如何,她也不知道。

    可她不后悔。

    她自由惯了,无拘无束惯了,便也不在乎天道眼里的神该是什么模样。

    慈悲,会爱人,这亦可成为神的模样之一。

    不像那虚伪的天道,说着善恶有报,说着不劈善人,却能眼睁睁看着善人去死。

    若要她说,天道亦不配为天,不配主持天地公正!

    这一条台词不多,无声胜有声。

    拍完这条,便是鹿知微和桑晚慈搭戏,还有饰演翠萝的演员。

    蔺怀柔在府中管事。

    闲暇之余不是神女陪着就是翠萝陪着。

    翠萝是个碎嘴子,喜欢说话,有些关键信息还要通过她来给蔺怀柔和观众。

    比如,神仙受三道天谴,神骨不存。

    演员给完这个信息。

    桑晚慈恰时顿笔,开口说台词:“你从何听来?”

    两人都百分百投入人物状态。

    翠萝神色灵动:“夫人去拜神女像时,我听庙里的和尚说的。”

    蔺怀柔从容地放下笔,什么也没说。

    她竟不知道还有这等说法。

    只是……神仙也会有苦恼吗?神仙又是做了什么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天谴?

    翠萝不禁好奇:“夫人,你说天上真的有神仙吗?会不会那些神迹都是神棍编出来骗人的?”

    蔺怀柔还是那副从容模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翠萝:“那夫人您认为,我们凡人真的能见到神仙吗?”

    蔺怀柔合上册子,镇定道:“有缘自会见到。”

    话音落地。

    她再抬头,便看见了神女。

    镜头里,二人遥遥相望。

    无形印证了她的话。

    蔺怀柔看着神女,一动不动。

    她眸光幽幽,神色若有所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挪开了眼。

    “翠萝,你下去吧,这里有阿月伺候我。”

    “是,夫人。”

    画面上,鹿知微主动迈出步子,向桑晚慈靠近。

    直至停在她面前。

    桑晚慈随之起身。

    神女无法告诉她,周鸣山报应将至一事。

    此乃天数,不可泄露给凡人。

    她想说些什么。

    蔺怀柔却先她一步开口了:“阿月,你想好要走了吗?”

    神女仍旧是那个回答:“夫人走,我就走。”

    蔺怀柔转身,又一次拒绝了她的提议,神色肃然:“你太不懂事了。”

    见她这么油盐不进,蔺怀柔也有些生气了:“天地辽阔,你去哪里不好,为何这般执拗地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因为你执拗地留在这里,所以我要留在这里。”神女如此回答。

    蔺怀柔被说得一怔。

    神女朝她踏近一步,语气轻轻的,像在蛊惑:“夫人,你可以挣脱这个牢笼,你可以做自己,可以自由,可以去西陵看蝴蝶谷——只要你对我说你想。”

    蔺怀柔稳住自己的心智。

    她不能。

    此话别人说得,她说不得。

    周鸣山盯着她,她的父母也在盯着她。

    他们就像一道道枷锁,磨平了她挣扎的勇气和力气,将她紧紧锁在原地。

    就连世俗也说,女人嫁入夫家,便生生世世是夫家的人,好似天地之间,除了夫家,不会再有别的地方容纳她们。

    更何况周家只手遮天,一个小小婢女如何抗衡?

    她不愿意看见任何人被她连累。

    她更希望阿月好好活着,逍遥自在……就当全了她从前的心愿。

    “此时莫要再提,”蔺怀柔又冷着一张脸,“明日我会送你出府。”

    “夫人——”

    “我是主母,”蔺怀柔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我有权处置府内任何一个下人的去留。”

    神女知道她这次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