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亭声裹着件宽大的风衣,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病态的潮红浮在颧骨上。

    眼神却沉得像淬了毒的冰,死死盯着迈巴赫远去的方向。

    直到那抹黑色彻底消失在路尽头,他才缓缓直起身,剧烈地咳嗽几声。

    转身上了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跟上她。” 他哑着嗓子吩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好戏…… 才刚开始呢。”

    轿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远远跟着前方那辆疾驰的迈巴赫。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像被揉碎的色块。

    鹿衿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半小时的车程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

    途中她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语速飞快地报出地点和可能存在的炸弹隐患。

    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颤抖。

    越是危急,她的神经反而绷得越紧,像拉满的弓弦。

    终于,那座熟悉的山影出现在视野里。

    鹿衿猛踩刹车,迈巴赫在山脚下划出一道刺耳的弧线。

    她推开车门就往山上跑,目光扫过停车场时,心脏猛地一缩。

    阮舒的车就停在角落里,可人呢?

    她没看到阮舒的身影,心头的焦虑瞬间翻涌成巨浪。

    几乎是凭着本能,她转身冲进了那条记忆中的山林小径。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她在这里,阮舒一定在这里。

    小径尽头,那座破败的神龛静静立在树荫下。

    而神龛前的石阶上,阮舒正孤零零地坐着,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低着头,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寂。

    “软软!”

    鹿衿几乎是扑过去的,她仔细检查着她的额头、脸颊、手臂。

    确认没有任何伤口,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骤然落下,后怕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一把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没事…… 太好了……”

    阮舒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抱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拖沓而沉重。

    鹿衿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几个黑衣人簇拥着阮亭声从树后走了出来,那病恹恹的男人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眼神阴鸷地扫过她们。

    她被跟踪了。

    阮亭声哪里是想炸阮舒,他根本是算准了自己能找到她,故意跟踪着,想把两个人都困在这里。

    她松开阮舒,站起身挡在她身前,眉头紧蹙,眼底却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警惕。

    “那么多人,居然也没看住你吗?” 阮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嘲讽的冷意。

    阮亭声嗤笑一声,咳嗽着说:“你想要我的命......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转向鹿衿,眼神像淬了毒的针,“鹿衿......咳咳咳......你好好看看你身边这个女人,她给自己的亲生父亲灌药......想一点点折磨死我,这样的人,还配叫人吗?”

    鹿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理会他的挑拨。

    她只是侧过身,目光落在阮舒垂着的手上,心头一阵尖锐的疼。

    她的软软,竟然自己扛了这么多事,手上沾了这样的 “脏血”。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还没死吗?” 鹿衿淡声开口,语气里的漠然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阮亭声心上。

    阮亭声又惊又怒,指着鹿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啐了一口:“好,好得很!你们两个果然是一路货色!”

    “父亲?” 阮舒终于站起身,目光冷得像冰,“这个词,你也配?”

    她抬眼看向阮亭声,一字一句道,“你买凶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该放过你?”

    阮亭声索性不再废话,对身后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抓住她们!”

    四五个人立刻扑了上来,动作迅猛。

    可鹿衿早有准备,她将阮舒往身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拳脚相接的瞬间,她的动作快得像风,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道,精准地落在对方的痛处。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 s 级 alpha 精神力,像无形的威压。

    那些黑衣人不过是些普通打手,哪里承受得住这种冲击,没几招就抱着头倒在地上哀嚎,彻底崩溃。

    阮亭声看得目瞪口呆,眼里终于染上了恐惧。

    他忽然掏出一把刀,疯了似的朝阮舒扑去。

    鹿衿眼疾手快,一个侧身挡在阮舒身前,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哐当” 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蠢东西,你以为你妈只是因为车祸死的吗?” 阮亭声被制服在地,忽然开始疯狂地大笑,声音嘶哑而扭曲。

    “王丽给你妈下药,也是我安排的啊!哈哈哈哈…… 谁叫那个贱女人处处防着我,她的钱都给你,她根本不把我当她的 alpha!我难道是她的工具人吗?!”

    “你说什么?” 阮舒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怔怔地看着阮亭声,眼里的震惊像要炸开,情绪在瞬间失控,“是你…… 都是你……”

    原来母亲的死,从来都不是意外。

    这个男人,是潜伏在她生命里二十多年的毒瘤,是恶鬼!

    她猛地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刀,眼神里燃着难以熄灭的怒火。

    一步步走向阮亭声,刀尖直指他的心脏。

    “软软,别!” 鹿衿立刻松开阮亭声,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她不能让阮舒亲手染上这个人的血,不能让她为了这种人渣背上罪名,不值得。

    阮舒挣扎着,眼泪混合着恨意滚落:“放开我!鹿衿,让我杀了他!”

    就在两人拉扯的瞬间,阮亭声眼中闪过一丝阴恻恻的笑。

    他趁鹿衿分神的功夫,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小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鹿衿的左胸。

    “砰 ——”

    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炸开,惊起一片飞鸟。

    鹿衿低头看着胸口渗出的鲜血,温热而粘稠,迅速染红了衣襟。

    剧痛像潮水般涌来,意识开始模糊。她看着阮舒惊恐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完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鹿衿倒了下去,被阮舒接住。

    阮舒的身体滚烫,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可鹿衿却觉得自己正在迅速变冷,从左胸蔓延开的冰冷。

    带着血液流失的黏腻,一点点吞掉四肢百骸的温度。

    “剧情…… 怎么会这样……” 她迷迷糊糊地想,视线开始发花。

    系统明明说过是车祸剧情,怎么会变成枪杀?

    这该死的剧情又崩了,崩得如此彻底,如此猝不及防。

    “废物系统……” 她在心里无声地骂着,唇角却牵不起半点力气。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山林的寂静。

    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阮亭声被死死按在地上,还在疯疯癫癫地笑,那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又恶心。

    “哈哈哈,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是想杀她啊,比起杀你,让你生不如死才能让我心里这口气顺了!”

    他边笑边咳,带着病态的满足感。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鹿衿,他要让阮舒亲眼见到爱人的死亡。

    可鹿衿已经顾不上他了。

    她靠在阮舒怀里,头枕着对方的肩窝,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白桃香。

    混合着此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诡异地缠绕在一起。

    “鹿衿......鹿衿!” 阮舒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被碾碎了再从喉咙里挤出来,“不要死!不许死!”

    鹿衿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怀抱着自己的人。

    阮舒的脸惨白如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她的脸上、颈间,滚烫得像火。

    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和绝望,红得像要滴血。

    她忽然想起飞机上的那个梦,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预知梦吗?

    心口的疼忽然盖过了胸上的伤。

    她想抬手,想擦掉那些滚烫的眼泪,指尖却重得像灌了铅,刚抬起半寸就重重垂下。

    砸在阮舒的手背上。

    阮舒颤抖着抚上她的脸,近乎祈求:“你不要死好吗......我只有你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白色衬衫被血液浸透,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罂粟,妖冶又绝望。

    鹿衿看着那抹红,忽然觉得好笑。

    原以为抓住了那 “无限接近于 0” 的可能,原以为只要撑过剧情就能有转机,原来全是假的。

    她终究还是不能和软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