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叫。”

    冬日傍晚半昏半亮的光线中,街道两侧的店铺陆续亮起灯光。雪花在朦胧的光束间飞舞。

    撑着同一把伞漫无目的在下雪的街道散步。

    “昨天演出的时候,有只猫跑进了音乐厅。”

    “是吗。”

    “是一只可爱的黄色小猫。好像是流浪的孩子,但是一点都不怕人。在舞台上到处蹭腿,最后还上了指挥台。”

    “然后呢?”

    “然后被工作人员抱下去了,因为它看起来比我们指挥还要优雅自信。”

    如同一片羽毛划过耳畔。

    在雨伞隔出的安静空间中,你听到了压低的轻笑。

    “啊……笑了。”

    “……别这样看我。”

    “因为贤二郎笑起来很好看嘛——能不能再来一次?”

    “不要。”

    “真小气,亏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什么礼物?”

    “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说算了。”

    太好了,那你偏要说。

    “是一顶羊耳帽子。”

    词汇都是常见的词汇。

    但组合起来之后就有点不太常见。

    白布反应了一下:“哈……?”

    “就是做成羊耳朵形状的毛绒帽子啦。”你解释道。

    “因为贤二郎像小羊一样,不高兴就会顶人,但是又不会太痛所以很可爱——感觉超合适的不是吗?”

    “不要随便把别人想成动物,很失礼。”

    “贤二郎不是别人所以没关系。”

    “……笨蛋。”

    你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晶莹的固体很快在掌心中融化。

    “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多久呢……”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小时左右。”白布回答。

    想了想,你转头看向他:“那我们先去你家吧。”

    四周光线昏暗,你没太看清幼驯染眼底一晃而过的情绪。

    停顿片刻,白布平静回应了一声:“嗯。”

    为了方便见习通勤,白布这学期搬到了一所新公寓。

    门锁打开,初次造访的你很有礼貌地在进门前说了声:“打扰了。”

    房门一关,立刻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开始参观。

    单独给你泡了热茶,白布熟练地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按照计划开始今天的复习。

    你捧着热腾腾的茶杯注视着他拿过来一大摞比你手掌还厚的书本放到桌子上。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你还是不由自主换上了怜悯的语气:

    “贤二郎。”

    “干什么。”

    “有个能让人打起精神的小技巧。比起喝下咖啡,打翻咖啡更有效果哦。”

    医学生完全不领情,并丢给你一记眼刀。

    趴在桌上欣赏着幼驯染认真学习的美貌,在逐渐温暖起来的房间和翻书写字的沙沙声中,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没看到贤二郎。

    桌上的书本已经收拾干净。窗外还在下雪。

    坐起身,不知何时盖在肩膀上的毛毯随之滑落。

    脑袋睡得晕晕乎乎的,你站起身,按着记忆找到浴室,想要洗把脸醒醒神。

    推开门。

    “啊、贤二郎,你在这里啊……”

    你自然而然招呼着。

    “刚洗完澡?”

    皮肤上冒着水蒸气,浑身上下就裹了条浴巾的二传手:“……是,所以请你把门关上。”

    “好哦。”你关上门。

    “…………我是说,请你出去,然后把门关上。”

    “可是我想……”

    “不许想,出去!”

    “好的好的,对不起……”

    一下被吼清醒了的你从善如流退出去,关门。

    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手还没离开门把又再次推开:“对了,我能不能……”

    嘭!

    浴室门在你面前重重闭合,带起一阵疾风扇到脸上。

    “……借用下毛巾。真的是,听我把话说完再关门啊。”

    门后传来一声自带回响的:“笨蛋!!”

    从浴室出来的幼驯染衣冠妥当回到起居室。

    冷脸,但耳朵很热。

    你有感而发:“酚酞试剂检测碱性溶液呈现出粉红色……”

    遭到威胁:“再说一句就把你丢出去。”

    你完全不慌,并且决定大说特说:“前几天,交响乐团的前辈给我推荐了一款润唇膏。”

    白布:“……”

    “我们吹奏类乐器,冬天的唇部护理不是很麻烦嘛,但是前辈推荐给我的这款特别方便。保湿能力强,不黏腻,味道也很好闻——要推荐给你吗?”

    “不要。”

    你凑近了一点:“真的不要吗?”

    “不要。”

    继续凑近:“别那么快拒绝嘛……试试再做决定?”

    “……不要。”

    嘴上这么说。

    睫毛颤动着低垂下来,视线落到了你的嘴唇上。

    你在最后一寸停住。

    “贤二郎。”

    “……干什么。”

    近在咫尺的,交错的呼吸。

    “亲我。同意就呼吸,拒绝就背你刚刚看的那本书。”

    他抬起目光看向你的眼睛。

    在逐渐黏稠的对视中。

    从标题开始,呼吸沉稳,语气平静,极有耐心地、一句一句、开始背书。

    像是学校里最认真好学的优等生,你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专注地倾听。

    在真正的优等生好听的声音中,不那么好学生的,伸手探进了老师的衣摆。

    明显比手指高出一截的体温。光滑柔软的薄肌的触感。顺着流畅的人鱼线慢慢往下滑。

    优等生幼驯染平静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了?”

    开口漏出一声没压住的低喘:“……后面的……忘记了……”

    他主动低头贴上来,封住了自己走调的尾音。

    “不、不行……”

    白布按住你的手。

    “你今天……去了医院……”

    “只是复查而已,”你安抚地亲亲他滚动的喉结,“没事的……”

    “你觉得能骗过我?”优等生皱眉看着你,“真没事的话,你早就拿这个当借口来捉弄我了。”

    “讨厌,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种人吗?”

    “你自己算算,小时候这样骗过我多少次?”

    “明明小时候很好骗的……”

    “说实话。”

    “实话就是真的没事,练习太多导致轻微的腱鞘炎而已,休息一阵就好了。”

    嘴角忍不住上扬。

    “想不到贤二郎这么关心我啊。”

    关心你的幼驯染别别扭扭移开视线:“……手腕,现在还疼吗?”

    “很疼,要是能摸摸你的手的话应该会好点。”

    白布:“……。”

    一脸无语。但任由你拉过自己的右手摆弄。

    指腹相对。撑开。掌心相贴。

    一大一小两只手严密相合。

    下一秒。

    稍大的那只手忽然错开角度,从指缝间扣下来。

    白皙皮肤下凸起的青色血管。

    二传手咬着下唇闷哼一声,紧接着天旋地转。

    晃眼的灯光被劲瘦的身影挡住。

    “别……别太过分了……”

    “因为……贤二郎好像一点进攻的意愿都没有……”

    空出来的右手顺着他手臂上凸起的薄肌线条慢慢往下滑。

    “不愧是甘愿收敛光芒的二传手……”

    被一把捉住。

    “那是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成为最适合王牌的二传手。”

    “嗯?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

    他将目光落向一旁。

    “……我想要最坚定的选择。”

    带着一丝隐秘的预感。

    你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很嫉妒濑见学长。最先认识你的人是他,一直在你身边的人也是他。而你又像暴风雨一样,总是擅自出现又擅自离去,完全不考虑我在想什么,真让人生气……”

    “最让人生气的是我自己。每次被你用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仿佛失去对自己掌控的感觉,最讨厌了。”

    你忍不住笑了一声:“所以,终于决定说出来了吗?”

    他的视线落回你脸上。

    “……我喜欢你。”

    “真是个好孩子。嗯,我都知道哦。”

    “你真的……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不会的。因为我最喜欢贤二郎了。”

    熟悉的清冷气息落了下来。

    “话说……等我明年毕业……贤二郎好像还要上学……”

    “你……你确定……要现在、说这个?”

    “当然要……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包养的男大学生……”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