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楼镜皱眉，“切莫自乱阵脚。”

    “师涟师兄。”那弟子不甘心地又转头去看师涟。

    师涟勉强勾唇，抬手揉了揉那弟子的头，“别怕。”

    在楼镜彻底击碎那玉符前，师涟就看见有裂纹了，可玉符仍旧没反应。只能说他们在场所有人，即使把玉符都捏碎，也不会有一个弟子能出去。

    若被其他弟子知晓，恐怕会让本就军心溃散的众人更加惶恐。

    不如不说。

    其他几位筑基后期的亲传弟子也察觉到了异样，但很快挪开视线，分别去安抚同门弟子。

    楼镜蹲下身捻起一撮闪着幽蓝微光的砂砾，在掌心缓缓摊开，“我们恐怕并不是在云莱仙府之中。我记得在入境前，师尊给我的书中，云莱仙府中的土适合喜光的灵草生活。可现在我手中的土有水浸泡过的感觉，而且仔细闻的话，还能隐约闻到鱼腥味。”

    其余人听他说完，也学着他的模样，从地上捧了把土闻了闻，”好像真的有。”

    楼镜神色严肃，他环视了下四周的草木，“再者你们看这些树干的纹路，和外界的树不同，反而……”

    他顿了顿。

    师涟接话沉声道：“像鱼鳞。”

    楼镜点头，“对。”

    他道：“想来我们进入的应该是阴阳秘境，只是不知这处秘境，是什么秘境了。”

    连金丹二重修为的楼镜也不知，其余人更是茫然。

    众人心思各异，就在此时，雾气深处传来空灵的歌声。

    气氛忽然紧绷。

    楼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砰——”

    “砰——”

    死寂中，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鼓动。

    “啊！！！”

    突然，有弟子吓了一跳，猛地尖叫出声，踉跄后退，手指颤抖地指向身后，“那、那里……有东西在动。”

    众人悚然转身望去，只见浓雾中一道黑影正缓慢过来。楼镜和师涟立即拔剑做出防御姿态。

    直到那黑影走近，露出张熟悉的脸。

    “…谢临昭？”师涟一愣，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谢临昭脸色惨白如纸，唇边溢出血痕，听到师涟的声音，他抬眸，眼底浮现出厌恶的表情，看着身前的众人。

    魔尊谢无妄之子，谢临昭，剑明仙山无一人不识他。

    见来人是他，众人紧绷的神经才舒缓，松了口气。

    楼镜把剑收回剑鞘，看着扶着树干强撑的少年，面无表情道：“你受了重伤，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谢临昭浑身魔气缠绕，他冷着脸，眸色幽深，嘶哑着挤出几个字，“不用，滚远点。”

    楼镜身旁的弟子闻言，讽刺道：“你是什么东西，楼师兄面前也敢造次！”

    话音未落，他骤然御剑而起，剑锋寒光凛冽，直刺谢临昭心口。

    “住手。”师涟身形一闪，抬手用剑鞘挡住这弟子的一击，“他虽是魔，但也是剑明仙山的弟子，怎可随意杀之。”

    那持剑的弟子满脸不甘，“可他是魔，不如趁此机会杀了就是，免得他成日在宗门里晃惹人心烦。”

    “够了。”师涟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他环顾四周，发现竟无一人站他这边。就连向来宠爱他的楼镜也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赞同。

    谢临昭习惯了，倒是挡在他跟前的弟子，他虽不认识，但也不妨碍他同样厌恶他。

    他低笑一声，嗓音沙哑，“……虚伪。”

    谢临昭的眼底闪过讥诮，似乎早已料到这般局面。强撑着想要离开，可刚迈出一步，便身形一晃，彻底陷入黑暗。

    ……

    “唉，明见，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啊？”古枝无聊疯了，拔了根草叼着嘴里，含糊地问明见。

    一路走来，他们都没见到他们以外的任何活的生物，当然，除了漫天的萤火。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几人。

    宋禾玉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萧不眠更不用说。宋尧，古枝心里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所以他只能时不时地骚扰一下明见。

    明见走得怪累的，他也憋得慌，有时候兴致来了会搭理古枝，“唔，修炼睡觉挑水砍竹子。”

    古枝点点头，半晌没等到明见继续回他。

    “没了？”

    明见摇头，“没了啊。”

    古枝震惊，“那你不无聊啊？”

    “不无聊。”

    “那不得了了。”古枝神情凝重，看得明见提心吊胆。

    明见问：“是有何不妥吗？”

    古枝郑重其事地抬眸，“当然不妥，你整日修炼竟然还只是炼气六重的修为。”

    明见：“……”

    你大爷的。

    他不和古枝说话了。

    古枝抱着肚子笑了会儿，过了一刻钟后，又闲不住了，用剑戳戳明见的腰，“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

    明见皮笑肉不笑，“古师兄说笑了，你这算什么嘲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古枝虽然脑子没宋禾玉好使，但还不至于听不出来明见在阴阳怪气，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低头去翻乾坤袋，翻了半晌摸出瓶丹药，递给明见，“喏，给你一瓶筑基丹，这可是我当年筑基时我师尊给我的，一共两瓶。我没用完，留了一瓶。”

    明见一听，笑吟吟道：“古师兄想聊点什么？作为师弟，师兄想聊天哪儿需要给丹药，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他从古枝手中接过丹药，生怕古枝反悔，飞速扔自己兜里了。

    古枝无言半晌，带了几分师兄的做派，拍拍明见的肩，“师兄该夸夸你起码演了一下。”

    明见：“客气客气。”

    两人在那儿一口一个师兄师弟地叫着，宋禾玉无奈摇头，萧不眠则是朝明见真心实意地笑看了眼，又看了眼他捂在怀里的丹药。

    小废物喜欢那玩意儿吗？

    他从未用过筑基丹，不过小废物若是喜欢的话，他倒是可以炼一些出来。好像他曾经便收藏过一本玄天丹录。

    除了筑基丹以外，还有一些有意思的丹药，也可以在小废物身上试一试。

    像是想到什么能让他心情变好的场面，萧不眠的嘴角慢慢弯起，轻笑出声。

    明见在前面走着，莫名觉得自己的后颈有些发凉。

    他这会儿被白嫖了一瓶丹药迷了心智，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从古枝身上再薅几瓶下来，话都是捡着古枝爱听的说，“古师兄真是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若非你推断出此处是千年前的鲛人遗迹，我们只怕还摸不着头脑。”

    古枝唇角微勾，“能及时察觉出这儿不是云莱仙府，你也不差。”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几个回合。

    正当明见又要无脑吹几句时，忽然瞥见了萧不眠阴沉沉的目光。

    明见：“……”

    他猛地卡壳。

    萧不眠脸色那么难看，该不会是因为他揽功了吧，毕竟最先发现这儿是鲛人遗迹，并非云莱仙府的是萧不眠。

    他默默将从古枝那儿新坑来的丹药塞进乾坤袋。

    萧不眠修为那么高，肯定不需要丹药了，谁来也别想从他这儿坑走丹药。

    相信萧不眠大人有大量，不会为难他的。

    明见莫名有些心虚，口中还没说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安静得和方才仿若判若两人。

    古枝见他又安静了，以为他是找不到说的，十分体贴地给他找了个新话题，“你每日都去不夜山给仙尊挑水，那你可曾见过仙尊？”

    明见想打死古枝，找什么话题不好，怎么偏偏扯到萧不眠身上。

    他咬着后槽牙，假装没听见。

    古枝以为是他声音太小了，又重复了一遍。

    明见：“……”

    小问题，装傻充愣谁不会。他死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古枝也不需要明见回他，他自己就说得很开心，“我虽从未见过仙尊，但五百年前，仙尊的斩灵剑斩尽数万魔修，剑气纵横千里，至今无一魔族敢踏进修真界半步。”

    他说着，声音坚定道：“终有一日，我定要成为仙尊那般的修士，以手中剑，护天下道。”

    明见：“…………”

    说得挺好的，但下次别说了。

    明见的感觉很微妙，他忍下能原地抠出几栋房舍的冲动，指着头顶道：“你看那聚在一块儿的萤火像不像火麒麟？”

    古枝抬头看了看，“是有点，但我感觉更像饕餮。”

    “嗯嗯。”明见心不在焉地点头，他都瞎指的，哪儿知道到底像什么啊。

    见古枝的注意力被转移，明见松了口气。

    好在这厮不是刨根问底那种人。

    忽然，萧不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嘴角笑意盈盈，长睫漆黑，暖黄色的荧光交缠着幽蓝落在他的眉眼间，神色温柔又怜悯，幽幽问：“小师弟，你没听清吗？方才古师兄问你觉得寒微仙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