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品:《救命!天幕害我,我?千古一帝》    李不言应该是第一个看穿他伪装的人,他的确跟那些狗官一样,心思不纯。
    不过不要紧,反正他也不喜欢李不言。
    看穿了又能怎么样?
    至于他这个目光短浅、志大才疏的父亲,他自己足以应付,他有的是手段让他吃苦头。
    利用主家对他的看重稍稍施压,或者在他父亲那点可怜的公务上不动声色地设置些障碍,都足以让王主事焦头烂额。
    可惜,每次他这个爹,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也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年复一年,只会用这种最低级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无能。
    罢了,这顿打,他记下了。
    来日方长。
    雪花静静地飘落,沾湿了他的肩头,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第42章
    年节的气氛如同退潮般, 渐渐从京城散去。
    宫墙上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底下深沉的朱红,宫人们收起了喜庆的灯笼彩绸。
    御书房内, 炭火依旧烧得旺。
    赵庚旭站在御案前,小身板挺得笔直, 双手捧着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奏章。
    正是他与李不言、王瑾、李锐等人反复商讨、精心整理出的土地改革策论。
    其中核心便是那“设定田亩上限,超额回购, 试点分配”的构想。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的改革之策。
    “父皇, 这是儿臣与几位伴读深思熟虑后, 写的关于抑制土地兼并、安抚流民的条陈,请您御览!”
    皇帝赵衍放下手中的朱笔, 脸上带着笑意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奏章, 缓缓展开。
    他看得很快,目光扫过那些略显激进的条款时,眉头渐渐蹙起, 越往后看, 脸色越是沉静, 到最后, 已是一片深沉的平静,不见波澜。
    太子赵庚明侍立在一旁, 目光也落在奏章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思, 但更多的是一种忧虑。
    良久,皇帝将奏章轻轻合上,放在案头, 抬眼看着满脸期待的小儿子,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小九,你有此心,能为国事思虑,朕心甚慰。只是……此法过于想当然,操之过急,风险太大,目前……不可行。”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赵庚旭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他急急上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委屈和不解:
    “为何不可行?父皇!天幕都说了,那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云水的教训还不够吗?”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更多的百姓失去田地,沦为佃户,甚至流离失所?我们明明可以试着去改变的!”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执拗和不解的激动。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加重了几分:“天幕所言是未来!是已然成功的景象!”
    “而如今现实是,此法一动,便是与天下大半的世家、勋贵、官僚为敌!”
    “他们掌控着土地,更掌控着朝堂和地方!你可知这其中牵扯多广?阻力多大?”
    “一旦引发反弹,朝局动荡,甚至激起民变,绝非你所能想象!朕不能拿江山社稷去冒如此奇险!”
    “可就是因为阻力大,就不去做对的事了吗?”赵庚旭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试点!儿臣说了可以先试点!选一个地方悄悄进行,积累经验!难道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做,任由顽疾恶化吗?这根本不是儿臣认识的父皇!”
    “放肆!”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声响不大,却带着帝王的威压,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惊心。
    “你懂什么?!治国不是儿戏!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这其中的凶险,岂是你一个孩子能看得透的?!”
    “儿臣是不懂!儿臣只懂看到了不公就该去管!看到了百姓受苦就该去救!”赵庚旭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他满心的热忱和自以为周全的计划被最敬重的父亲全盘否定,巨大的失望和委屈淹没了他。
    “父皇您变了!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说过要当明君的!呜……”
    他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直接大哭起来,哭声在肃穆的御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可怜。
    太子赵庚明见状,立刻上前,一边用眼神示意父皇息怒,一边快步走到赵庚旭身边,蹲下身,将他轻轻揽入怀中。
    太子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小九,小九,不哭了。父皇不是否定你,更不是不关心百姓。”
    “只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从长计议,稳妥为上。”
    他拍着弟弟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脊,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他。
    “你的想法很好,真的,哥哥都看到了,小九长大了,能想出这么深远的策略。只是施行需要时机,需要更周密的准备。乖,别哭了,嗯?”
    赵庚旭把脸埋在太子哥哥温暖的怀抱里,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压抑的抽噎,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满是伤心和挫败。
    皇帝看着被太子搂在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小儿子,又看看案头那份凝聚了孩子心血的策论,紧绷的脸色终究是缓和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和无奈。
    他何尝不知土地兼并是顽疾?
    何尝不想有所作为?
    只是身为帝王,他必须权衡全局,顾忌更多。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丝妥协:“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朕又没说你的想法一文不值。”
    赵庚旭从太子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父皇。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松口:“这样吧,此法……朕先替你留着。”
    “待今年科举之后,朝廷选拔出新一批可信的、干练的官员,朕会酌情考虑,择一二偏远且矛盾突出之地,选派可靠之人,依你这‘试点’之策,尝试推行。”
    “但具体如何试行,范围多大,章程如何,需由朕与内阁详细议定,不可再如你这般莽撞。”
    这已是皇帝在巨大压力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赵庚旭虽然还是觉得不够痛快,但看到父皇缓和的态度,又得到了明确的“试点”承诺,心中的委屈总算平复了一些。
    他抽噎着,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瓮声瓮气地说:“儿臣……儿臣知道了。谢父皇。”
    太子也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背:“好了,事情有转圜就好。快把眼泪擦干净,像什么样子。”
    过了几日,赵庚旭心情稍霁,想起年前与太子的约定,便寻了个午后,带着新得的精巧玩意和点心,偷偷去了东宫。
    太子妃王氏似乎清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
    殿内熏着淡淡的、安神的暖香,陈设雅致,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温馨宁静。
    “小九来了,快坐。”
    太子妃招呼他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让宫人奉上热乎乎的蜜饯茶。
    “听说你前几日又立了功,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赵庚旭献宝似的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又缠着太子妃继续教他编那个总也学不会的如意结。
    太子妃耐心极好,手指灵巧地翻转着丝线,一步步演示,语气温柔地讲解。
    殿内暖意融融,茶香氤氲,气氛一如既往的温馨和谐。
    太子赵庚明处理完政务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小九笨拙地跟丝线“搏斗”,太子妃在一旁浅笑指点。
    他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走过来自然地坐在太子妃身旁,顺手拿起她喝了一半的茶盏饮了一口,动作熟稔。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那么自然。
    然而,赵庚旭心里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是天气太冷,嫂嫂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吗?还是自己多心了?
    赵庚旭甩甩头,将这些莫名的思绪抛开,继续专注于手里那团越来越乱的丝线,嘴里抱怨着:“哎呀,又错了!嫂嫂,这个怎么这么难啊!”
    太子妃被他逗笑,重新拿起丝线:“来,嫂嫂再教你一次,这次可要看仔细了。”
    赵庚旭在东宫又待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把那如意结学得稍微有了点模样,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宫人准备的几样新点心,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孩童清脆的笑语声渐行渐远,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殿内重新陷入了死寂。
    太子妃王氏脸上那完美无瑕的、温柔得体的笑容,在确认小九真的离开后,如同脆弱的琉璃面具般片片碎裂,彻底剥落。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袖口内侧一个已经磨损的刺绣纹样,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太子赵庚明依旧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却像是承载着千钧重负,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太子妃的声音响起,极其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痛楚:“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