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当朋友吧!”

    沢田抬起打湿蒲公英一般的脑袋,胡桃兴奋地看着他,炫耀自己得出的答案:

    “是不是这样,这是最好的吧!”

    沢田纲吉无奈地笑了,除了幼稚园和小学生,哪里还会有人说“和我当好朋友吧”。

    但他还是答应森胡桃:“好啊。”

    “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和我直呼名字吧。”

    森胡桃兴奋的身姿停顿:

    “……这也太大不敬了。”

    “这才是第一步啊,还有别再跟在我身后像个保镖一样了,来并排站着。”

    她用意大利语说了什么,好像是在祈祷主的原谅,然后她郑重地上前一步,从身后的阴影走到身侧。

    深吸一口气,森胡桃第一次直直地喊出他的名字:

    “沢田君。”

    “我在。”

    听到沢田纲吉的回应,森胡桃眨了眨眼睛,而后灿烂地笑起来。

    不用敬语,不用保持距离。

    不再是单向保护的关系。

    她从被束缚的过去走出。

    “这样也不赖嘛。”

    透过透明伞看到天空,乌云已经散去,马上就要放晴。

    “提问!如果现在发生火灾,火势很大,只要进来就没办法逃出去,你已经在火场之外了,而我还在房间里被锁着,你应该怎么办?”

    森胡桃举手抢答:“进来救你。”

    沢田纲吉在空气中打叉:“错!”

    “都说了不要牺牲自己,哪有人会这样跑进来的!以自己的性命为第一优先级!”

    森胡桃把自己埋到靠垫上,拒绝教育:

    “我不要,我肯定要救你的。”

    沢田纲吉平静地张口,戳中她的弱点:

    “你这样做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的。”

    森胡桃呆滞住。

    半晌,她不满地从抱枕上抬头,不情愿地说:

    “……好吧。”

    经历过第一次的磨合后,其实会发现这家伙的脑子格外简单,只要拿自己不理她这件事就足够拿捏了。

    森胡桃不高兴地反抗:

    “这样威胁我,你其实是坏朋友吧?”

    好幼稚的形容词。

    她骂根津的时候滔滔不绝,面对沢田却说不出什么狠话。

    我明明是在救她。

    算了,随便她怎么想,只要能把她扭曲的三观纠正过来就好了。

    改了称呼后,因为习惯,我还是非常容易叫错。

    “boss……不对,沢田。”

    “唉,算了。”

    他万般无奈地放过了我。

    “只是称呼的话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改变想法了。”

    我点点头。

    不能怪我,任谁叫了四年也很难改了。

    而且一开始让我叫他“boss”,不要直呼他名字的明明是boss自己,他觉得我那样叫他太没距离感了。

    明明蓝波就可以叫他名字,真是偏心。

    我觉得现在的boss脾气真好,比未来还要更好说话。

    未来的话,他决定了的事就不容反驳。

    而现在的沢田经常会被我说动,就比如:

    ——我想要打工的事。

    为了报答boss一家收留我的恩情,我决定去打工。

    □□游戏的老板有联系我,问我要不要外快,

    但我觉得这种手段来一次就差不多了,再加码的话说不定会导致郁金香泡沫。

    还是要做点正经生意呀,我想,比起这种小打小闹的游戏,还是当黑手党靠谱。

    boss阻止我:“都说了不需要你给钱,而且你已经帮忙做家务就很足够了。”

    我手里拿着招聘启事,是上次躲雨的时候在便利店玻璃上看到的:

    “我想去试试,我们是朋友呀,朋友的话不可以一直占另外一个人的便宜。”

    boss很苦恼:

    “好吧,但我最近放学后要参加补习。”

    根津老师又揪住了boss的小辫子,给他布置奇形怪状的课后任务。

    我拿出蝴蝶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敢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才是真朋友,我读到过这样的话。说真的,我去给那家伙两刀吧。”

    沢田头痛地扯住我:

    “这句话绝对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总之,我开始去便利店打工了。

    打工的地方是连锁便利店,类似7-11、全家和迷你岛,入职流程很规范,需要我提供健康证和做入职培训。

    在打工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孩,个子很高,看起来一本正经。

    他总是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我是野崎梅太郎。”

    “你好,森胡桃。”

    刚一见面,他就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你好,请问可以素描你的脸吗?”

    他认真地拿着笔对准我的脸: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称得像少女漫画一样的人脸。”

    我有点犹豫,不想弄僵同事关系:

    “我不习惯被人一直盯着看。”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虽然被拒绝,但野崎君没有在意,而是带领我学习货物的摆放位置。

    他个子很高,大概是我在日本看到的最高的同龄人,很轻松就把最高层的货物搬下来,大概这就是店长对他满意的原因。

    但野崎君有着奇怪的习惯。

    只要一看到年轻的男女情侣走进便利店,他就会悄悄地尾随他们,记录下他们的对话和互动细节。

    “原来如此……这个点很好啊。”

    “这种互动倒是第一次见……”

    我看着狂热的他,比看到对boss狂热忠诚的岚守大人还不能理解这位新同事。

    不过,他其他方面都挺友善,我还没上手的业务他都从容接过。

    快到歇业的时间时,他主动问:

    “虽然这附近就是警务室,但天色挺黑了,需要我送你吗?”

    我摇头:“不用了,我家挺近的,就不麻烦了。”

    “很近的话,那我送你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他坚持要送我回家,他似乎是认为自己身负重任,可能是男国中生心中的正义感执念吧。

    boss也有着这种英雄主义。

    我不擅长推拒别人的好意:“那就麻烦你。”

    “没事。”

    路上又突然下起雨,最近是梅雨天气,野崎君沉稳地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撑开。

    “森同学,我们合撑一把好了。”

    不愧是靠谱的男人,他把伞举起,高高地超过了我的头顶。

    毕竟是第一天才互相认识的异性,我们两个之间还保持着社交距离。

    但是。

    没过一会儿,我就感觉到雨水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更多的滴落在我头上。

    “……”

    “野崎君。”我对他仰起脸,他疑惑地低头。

    那一刻,从他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正“滴滴答答”地打在我的额头。

    “滴、滴、滴。”

    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滴水石穿中的那个石头一样,承受的一次次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