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品:《华盛顿砍倒樱桃树

    “不用,小安,我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前段时间开会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送到医院他们说是急性心肌梗死,动了个小手术。我都好的差不多了,是你陶阿姨不放心,非要我多住几天缓缓。我这几年都在这家医院做检查看病,这里的医生比较了解我的身体状况,就不去其他医院了。小安,你和听寒平时要多运动,规律作息,我前几年没事还能出去跑跑步呢,生病了也照样不中用,唉…”

    老徐有点感伤,面对比徐听寒细腻温和的安尧,老徐也止不住泛滥的情绪,聊起的话题有些沉重:“老了还是得有个伴,这次住院萍萍忙前忙后,我没瘦几斤,她整个人缩了一圈。你和听寒感情一直好,当年他说要和你结婚,我开始很惊讶,有点小意见,是他求我闹我,说不能和你结婚他就去死…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看着也高兴,听寒他不容易…”老徐伸出略显干枯瘦削的手,抓住安尧轻轻拍着:“等我出院了你们俩来家里吃饭啊,陶阿姨想你们了。”

    老人总希望家庭和睦子孙幸福,大病一场后精明强干的老徐也无可避免地多愁善感,在感情事上犹豫,安尧深表理解。多年来陶增萍和徐听寒的矛盾势必让老徐为难纠结,似乎偏袒哪边、得罪哪边都是错。安尧毫无疑问地站在徐听寒这边,却更懂得哄老人开心,让老人舒心的道理。

    “您放心,都是一家人,没道理这么见外。乐乐是不是上四年级了?他有学业上的问题您随时联系我,我哥哥的同学调岗了,就在他们学校当老师,平时能照顾乐乐。”

    徐听寒适时端着纸杯进来:“聊什么呢?乐乐那小子又惹祸了?我还没告诉您呢,去年他和同学打架,不敢联系林秘书和他妈,怕你们知道了揍他,居然把电话打到我这边,我去学校提的人。这死小孩,跟谁学的?聪明劲都用在这种事上了。”

    乐乐,也就是徐听寒的弟弟,出乎意料地没有被陶女士的负面情绪灌输带跑偏,完全不讨厌徐听寒和安尧。大概是因为正处在小少年的中二期,对当警察的哥哥很是崇拜。徐听寒和他差了太多岁,几乎能生一个乐乐,对他既像带弟弟又像带儿子。如果乐乐要见徐听寒,徐听寒大概率都会同意,周末偶尔会带乐乐来家里玩,或者和安尧一起带乐乐出门。

    安尧接过水杯喝水,徐听寒就站在他身侧,手搭在他后颈上轻轻揉捏。两个人又陪老徐聊了会儿,眼看着快到饭点,老徐要按时定量吃饭,徐听寒便打算带着安尧回家。

    走之前徐听寒先让安尧出去,安尧知道他应该是要和老徐说些父子间的知心话,捏了下他的手指,轻声说:“我在病房外等你。”

    徐听寒不顾老徐还在,凑近后低头吻了吻安尧:“乖宝宝,去吧。”

    安尧脸红起来的速度太快,充血涨成鲜艳羞恼的艳红,被徐听寒的视线清楚捕捉。徐听寒总会在家人面前很自然地亲吻或拥抱安尧,像在宣示主权,也像在表达态度。他和安从来不是需要遮掩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他是安尧的丈夫,做这些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老徐咳嗽两声,徐听寒推了把安尧的腰,送他出门。随后他将门关好,走回老徐身边,认真地对老徐道歉:“爸,前段时间没来看您,一是因为不想遇到陶阿姨,二是因为这段时间有几个大案子没办完,来见您也静不下心。何况您的事林秘书都会跟我汇报,我就没急着过来。我不在的时候您饮食均衡,注意锻炼,公司干的累了就赶紧甩掉,身体最重要,乐乐和陶阿姨最需要的是您健康地陪着他们。过段时间您生日我和遥遥回家,礼物先向您保密。”

    “臭小子,我刚才和小安说了,你俩好好过日子就好,我这没什么问题…最开始让你接公司你不干,说要留给萍萍和我自己的孩子,要去读警校,好在我有认识的朋友,不然我是真不放心让你读…咱们俩之间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直接问你一句,听寒,那些事还没告诉小安吗?我的生日快到了,那个日子也快到了吧?”

    “没有。”徐听寒低头,很快地笑了下,并不是在高兴,而是在自嘲:“我怎么敢告诉他…有时候我想,遥遥一辈子不知道也好,否则他会怎么想我,他能接受吗?同睡多年的枕边人是暴力狂杀人犯的儿子…我不敢赌。爸,你不知道他对我多重要,没了他,我活不到今天。”

    老徐的叹气声很响,可终究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徐听寒走了。真正离开前徐听寒俯身抱了抱老徐,他惊讶地发现,曾经比他还高大的男人,如今竟也成了轻飘飘的一具干瘦身躯,崚嶒的肩胛骨突兀竖立。那一瞬间的震惊伤感无法准确形容,徐听寒只觉喉头干涩,胸闷心痛。

    时光飞逝只是空泛的形容词,身处在寒来暑往朝夕变换间,其实分不清时间的快慢长短。只有在人事物本身上看到的痕迹,才是岁月如梭的证明。它卷走老徐的黑发,悄悄将鬓角染白;它带走矮小瘦弱的徐听寒,将他变成高壮威严的徐警官;它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系在一处,磕磕绊绊又莽莽撞撞地生活了十多年。

    他们父子又还能再见多少面,再说多少话呢?

    上车后安尧狠狠打了两下徐听寒:“你烦死人了!爸生病你不早点告诉我,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他动手术的时候咱俩在冷战,就是我住到酒店的那几天。你又没让我回家,我怎么告诉你?我收到消息来医院,在手术室门口还和陶阿姨大吵了一通,你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吗?她的保镖把我清走了,本来我那段时间心情就不好,工作忙,就没来看爸,昨天林秘书联系我说老头找我,我不确定来了会不会遇到陶阿姨,就想着先自己来看看,等爸出院了再带你去看他。”徐听寒机警地倒打一耙,令安尧再无话能反驳。虽然他知道徐听寒和陶增萍的关系差,但没预料到两人竟已闹到快动手的地步。

    “唉,这算什么事。”安尧不再埋怨,细心地叮嘱徐听寒:“爸爸住院了心情郁闷是正常的,你那么久不来看他确实从情理上说不过去。等爸爸出院了我陪你回去,陶阿姨的话我们就当没听见,别和她计较。”

    “遥遥,你善良,可以不记得她做过的事,但我记得。结婚登记我本来没请她来见证,老徐把她带来,她什么态度我忘不掉。她骂我没关系,凭什么攻击你?国家法律允许我们两个结婚,需要她来说我们的事不体面很丢人吗?要不是我和老徐拦着,她还要到你爸妈面前阴阳怪气。我一点也不想让她见你,平时她骂骂我就算了,我不希望你被她迁怒,影响心情。”徐听寒俯身倾近安尧,在他脸上亲了口,将安全带顺着安尧身体扯过,轻轻按入插孔。

    安尧捏了下徐听寒的脸,低声嗔怪:“你呀…”

    徐听寒发动汽车,问安尧想去哪里吃饭,安尧这才来得及告诉他刚才收到的消息:“去我们学校附近吧,下午院长找我,我猜可能是和后天的出差有关。或者你想吃食堂吗?是不是很久没吃啦?”

    徐听寒本来就只是想给安尧当司机,并不介意吃什么。他点开导航软件判断了下路况,选了条不太堵的路,在医院门口平稳并道驶入主路:“你睡会儿吧遥遥,到了我叫你。”

    “嗯。”安尧闭上眼睛,没睡,开始很单纯地放空大脑发呆。

    他又在想徐听寒刚才说的那些话。徐听寒在有关安尧的事上态度总是会更强硬,明明大部分时候徐听寒算得上是随和的人,一旦涉及安尧,徐听寒就会调用全部敏感神经,将所有情绪和事件放大,认真剖析。他会讥讽会反击,会捍卫安尧的形象与尊严,也会替谦逊的安尧收下所有褒奖与赞美。

    就像他不介意被陶增萍指着鼻子骂是“赔钱货”,却绝对不允许陶增萍说安尧是“恶心的同性恋”。印象中那是安尧第一次见徐听寒发那么大的火,吓得老徐都有些战战兢兢。安尧拦在中间劝了好久,又把徐听寒带回车上抱住他哄,这件事最终才算平稳解决。

    回家时徐听寒坐在沙发上沉默许久,安尧去看他,发现红掉的一双眼圈和不断翕动的鼻翼:“遥遥…我是不是搞砸了?”

    “不会。安尧摸摸他的头,又将徐听寒抱进怀里:“没有搞砸,我觉得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婚仪式了,我很幸福。听寒,我爱你,所以不要自责。”

    徐听寒窝在安尧身上,明明大半身躯挤不进安尧的怀抱,依然固执地钻入安尧手臂之中。他偷偷吸了很久鼻子,安尧都听得到。被徐听寒眼眶紧贴住的肩膀湿了几分钟,乐观坚强的徐警官就又复活了,抓住安尧接了很久的吻才正式开启他们的新婚夜。

    第25章

    安尧任职的学校有六个食堂,有一间离安尧的办公楼很近,做的菜色是徐听寒和安尧都喜欢的,不油腻但略微偏咸。安尧刷卡拿了两份套餐,两个人找了角落坐下用餐。徐听寒瞄着安尧餐盘里的菜与肉,从自己盘里分了安尧一些:“你喜欢吃这个排骨,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