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姑娘独处时是什么样子，可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阮窈的举动，自然、体贴，没有丝毫的伪装和刻意。

    那份发自内心的善良和教养，是演不出来的。

    叶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加深，最后化为一种无比欣慰和满意的神情。

    一个人的品性，往往就体现在这些对待旁人的细节里。

    社交礼仪不好可以教，穿衣品味不好可以培养，唯有这颗善良通透的心，是千金难换的。

    叶眉心里已经给阮窈打上了满分。

    她走回客厅，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热情地招呼阮窈。

    “窈窈，快来尝尝，这是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

    接下来的聊天，气氛变得更加松弛和家常。

    叶眉不再旁敲侧击地试探，而是真正地开始分享自己的生活，彻底把她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晚辈，想让阮窈更多地了解霍家，了解她。

    “我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自己瞎琢磨一些香料。”

    叶眉笑着打开了旁边小几上的一个精致的香炉，“自己调着玩，不登大雅之堂。”

    炉中升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一股清雅幽远的香气缓缓散开。

    阮窈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前世，叶眉知道她不爱交际，便时常拉着她一起研究香道，打发时间。

    久而久之，她也耳濡目染，成了半个行家。

    “阿姨您太谦虚了。”阮窈轻声说，“这香，焚的是意趣，闻的是心境，无关登不登大雅之堂。”

    叶眉眼睛一亮。

    “你也懂这个？”

    “谈不上懂，只是以前在书上看过一些。”阮窈浅浅一笑，谦虚地说道，“这味道，沉香为君，清而不浮。降真为臣，稳重佐之。再辅以极少量的乳香，增其甜润，这个配方很特别。”

    这下，叶眉是真的惊喜了。

    这几味香料的配比她最近才琢磨出来的一个冷门香方，只在极小的圈子里和几个老姐妹分享过。

    阮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一下子就把她的配方闻出来了？

    阮窈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惊愕，继续轻声说道：“这款香的意境，是雨后山林的清冷寂静，只是……”

    她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

    “只是什么？”叶眉下意识地追问。

    “我总觉得，那一点乳香的甜，似乎让那份清冷少了一丝纯粹。”

    阮窈抬起眼，看向叶眉，眸光清亮，“阿姨，您说，如果将乳香去掉，换上极淡的一味柏子仁，用它那一点点微苦的木植气息，去烘托沉香的幽远，会不会更能体现出那种空灵和寂静的感觉？”

    轰的一声。

    叶眉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个问题，也正是她这几天一直在纠结的瓶颈。

    她试过很多次，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而被阮窈这么一点，瞬间茅塞顿开。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柏子仁！没错，就是它！”

    叶眉激动地拉着阮窈的手，眼里的喜爱和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语调软柔的女孩子，感觉自己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

    这哪里是来做客的晚辈，这分明是能读懂她内心的人。

    漂亮、善良、有教养，还和自己有这样共通的爱好和灵犀。

    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阮窈看到叶眉高兴，也跟着眉眼弯弯。

    她就知道叶眉会是这样的反应，因为前世，这个方法是她们二人一起想出来的呢。

    第31章 他未必不喜欢

    一个下午的相处，叶眉对阮窈的喜爱已经到了顶点。

    她不仅家世清白、样貌出挑，更难得的是那份通透和善良，还有这份难寻的灵犀。

    这简直是上天为他们霍家量身定做的儿媳妇。

    眼看天色不早，阮窈起身告辞。

    叶眉拉着她，满脸都是不舍。

    “窈窈，以后常来家里玩，就当自己家一样，随时来陪阿姨聊聊天，调调香。”

    走到玄关，叶眉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塞到阮窈手里。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阿姨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想来想去，送什么都俗气。”

    叶眉的语气真诚，“下个月初有个慈善晚宴，算是京北圈子里比较重要的一个场合。我想，你刚开始工作，多认识些人脉总没坏处。”

    这份礼，确实送到了阮窈的心坎里。

    她没有故作推辞，大方地收下了。

    “谢谢阿姨，您想得太周到了。”

    叶眉看着她坦然收下的样子，心里更是满意。

    送走阮窈，叶眉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她转身就拿出手机，拨通了霍衍之的电话。

    “儿子，在忙吗？”

    电话那头传来霍衍之低沉的声音：“嗯，在公司。”

    “哎呀，我就是想跟你分享个好消息！”叶眉的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你猜今天谁来家里了？就是上次救了我的那个阮小姐，阮窈！”

    霍衍之握着钢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人今天来家里做客了，我跟你说，那姑娘可真是太好了！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还特别有教养，最难得的是，她还懂香道！我们俩聊了一下午，投机得不得了！”

    霍衍之沉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阮窈懂香道？

    他怎么不知道。

    叶眉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自顾自地兴奋道：“我越看她越喜欢，这么好的姑娘，我寻思着光送点东西也表达不了我的谢意……”

    “送了谢礼就够了。”他开口打断，“不必让她专程登门。”

    “什么？”叶眉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被浇熄了，“为什么？多好的姑娘啊，我看着就觉得跟你般配……”

    “她跟我们家不熟，不要去打扰她。”霍衍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不喜欢，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前世她在家里的拘谨和不安，他记得清楚。

    她不喜欢霍家，不喜欢被他身边的人和事包围。

    叶眉却被儿子这番话气得心口发堵。

    “哎你这孩子……”她彻底被自己儿子搞糊涂了。

    不喜欢？

    她看阮窈那丫头对自己笑得又甜又软，哪里有半点不喜欢的意思？

    那分明是很喜欢她才对！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

    “我还有会。”

    霍衍之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眉举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

    霍文柏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妻子一副又气又无奈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

    “还不是你那个儿子！”叶眉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我跟他提阮小姐，他那态度，冷得跟冰块似的，还让我别去打扰人家，还说人家不喜欢。”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这当妈的，辛辛苦苦帮他物色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人选，他倒好，自己往外推！”

    霍文柏笑了笑，给她倒了杯水：“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我能不操心吗？”叶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刚才那股怒气消散了，多了些哭腔。

    “文柏，我怕啊。”

    “我怕衍之这辈子，就真的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他身边连个能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公司那么大，事情那么多，他回家来，这房子冷冰冰的……我一想到他老了以后，还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霍文柏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了。

    他坐到妻子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沉默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

    “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

    “那件事”三个字，像一个开关，让叶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霍衍之十岁那年，是他们夫妻俩一辈子的噩梦。

    十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聪明伶俐，是整个霍家的心头肉。

    活生生的孩子，就在家门口不见了。

    他们动用了霍家所有的力量，发了疯一样地找，整整半年，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