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阮家那丫头怎么样？”

    霍衍之垂着眼帘，声音平淡：“没什么想法。”

    “是吗？”霍文柏放下茶杯，抬起头，温和的视线直直地看向儿子，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吃姜末？”

    霍衍之端着茶杯的手，动作停顿了一瞬。

    书房里很安静，他没有回答，那份沉默却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

    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他曾无数次在校园旁街角，看见还在上学的阮窈皱着鼻子，把盖浇饭里的姜丝一点一点挑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抱怨。

    因为前世婚后的无数个日夜，他亲眼看着她因为误食了菜里的姜末而瞬间垮下的小脸。

    这些记忆，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骨血里，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记。

    霍文柏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心里了然，没再追问。

    他这个儿子，性子太像他爷爷，固执又嘴硬。

    “我还有事。”

    霍衍之放下茶杯，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空间。

    看着儿子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霍文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霍衍之刚走到楼梯口，就被等候多时的叶眉逮了个正着。

    “衍之，正好你下来了。”叶眉不由分说地将他往门口推，“天都这么晚了，你送窈窈回去吧。”

    她又扬声问刚刚和霍菁一起走出客厅的阮窈：“窈窈啊，你今天开车来的吗？”

    阮窈十分上道地摇摇头：“没有，我打车来的。”

    “那正好！”叶眉的表情更理所当然了，“让衍之送你，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一个人不安全。”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霍衍之身上。

    霍衍之没说话，视线在阮窈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就移开了，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他这是……又要拒绝了？

    阮窈的心，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被霍家全家人热情地推到他面前，可他本人，却连一个客套的点头都吝于给予。

    饭桌上那些细枝末节的体贴，或许都只是霍家人为了照顾她这个客人而做的安排，和他本人没有关系。

    是她自作多情了。

    阮窈的脸颊发烫，心里又酸又涩。

    一阵委屈和难堪涌上心头。

    她不想让叶眉和霍菁为难，更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阮窈深吸一口气，抢在所有人尴尬之前，扯出一个笑容。

    “不用麻烦霍先生了，我自己回去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

    已经走到玄关处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没有看叶眉，也没有看霍菁，只看着她。

    “走吧。”

    阮窈愣住了。

    他是在……叫她？

    霍衍之已经换好了鞋，正站在玄关处，手里拿着车钥匙，侧过头看着她。

    阮窈准备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眉最先回神，连忙推了她一下：“快去吧，路上慢点。”

    阮窈这才如梦初醒，晕晕乎乎地跟了上去。

    夜凉如水，晚风带着秋夜的寒意。

    霍家的庭院里亮着温暖的地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霍衍之步子大，走在前面，阮窈穿着高跟鞋，小跑着才能跟上。

    快到车边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阮窈没刹住，险些撞到他背上。

    她稳住身形，看着男人沉默的背影，这短暂的停顿，在阮窈心里被无限放大。

    他停下来做什么？

    是后悔了？

    刚才答应送她，只是为了不在长辈面前让她难堪吗？

    现在出来了，他是不是就要开口让她自己回去了？

    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又酸又胀。

    阮窈咬了咬唇，决定也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她垂下眼，声音很轻。

    “霍先生，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拒绝，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

    也是她最后的试探。

    如果他不好意思拒绝她。

    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

    阮窈抬起头，鼓起全部的勇气看向他，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她想好了，如果这一次他还是推开她，那她就真的放弃了。

    夜风格外地冷，吹得她单薄的裙摆猎猎作响。

    男人沉默着，没有动。

    就在阮窈以为自己等来的又是一场无声的拒绝时，他忽然转过身。

    一件带着他体温和熟悉木质香气的西装外套，劈头盖脸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那股温暖，瞬间驱散了夜的寒意。

    阮窈怔住了。

    霍衍之只是面无表情地替她拢了拢衣襟，然后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上车吧。”

    语气听上去多了些许无奈。

    阮窈攥紧了手指，有些后知后觉。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件还残留着他温度的外套，又抬头看看他。

    他停下来，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

    看她穿得少，怕她冷？

    她想起来了。

    前世，无论春夏秋冬，只要他觉得她冷，就会像这样，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这个习惯，原来他现在就有。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阮窈心底的失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她低着头，乖乖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里，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那股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围。

    阮窈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刚刚还冰冷的心，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第47章 想到了所有坏情况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平稳的引擎声。

    阮窈身上还披着霍衍之的外套，她偷偷地，用余光去瞄身边开车的男人。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侧脸的轮廓在明明灭灭的路灯下显得深邃分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修长，透着一股斯文的力量感。

    前世这双手，最擅长在她身上作乱。

    她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地看了一会儿。

    “在看什么？”

    男人目不斜视，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阮窈的心跳猛地一滞，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小孩，飞快地收回视线，脸颊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想问，储藏间里的话题他还没给答案呢。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没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细细弱弱的。

    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过了半晌，霍衍之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