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品:《虎狼同寝(现代,4攻1受,结局HE)

    方峻家,哦不,是当年丁珞茗把小惜送给他之后,他囚禁小惜的那间别墅。

    来到这儿,只是单纯的因为这里距离他们最近,相比同等距离的小医院而言,七年前小惜“死”后,方峻触景伤情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小别墅,后来父亲病逝触发了他进军尖端医学界的决心,他最初没有向外界宣告、也没在美国设立研究室之前,就先用这里做过研究基地,所以这儿的配置要比普通医院好得多……只是这样的原因,并没有考虑送到医院是不是会影响小惜的名声、也不是考虑他这里方便,而丁珞茗和唐子帆家有可能会遇上长辈……现在根本不是顾上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现在……小惜快死了!

    还有什幺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事?

    可偏偏这事儿,他们除了在紧闭的房门外面急得团团转之外,根本无能为了!

    他们飞车赶到的时候,距离最近的相关医生、专家都已经被方峻在回来的路上用电话调动到位,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就连他们带来的助理、都在路上已经被严厉警告此次的保密。

    现在,席小惜就躺在里面临时被当做消毒手术间的卧室里,房门关着,谁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从上午到深夜,没见一个医护人员从里面出来,坐在外面的两个男人心惊肉跳,一下都不敢离开。

    对,只有两个——方峻和丁珞茗。

    唐子帆的伤势,比席小惜还严重,还没到家就陷入了昏迷,更何况还有他的手……性命倒是无碍,毕竟体格比席小惜好得多,可是他的手……上次给席小惜做手术的美国医生正在搭飞机赶来的路上,现有的医生只能尽可能帮他维持伤处的生命力,维持到那位专家赶到的时候不要坏死就是极限了。

    林戈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那家伙被强行推走的时候还在使劲扑腾着不肯走、要守着小惜,但是他的腿……常人大概很难想象,用断了的腿在别墅里行走、用断了的腿凭空一跃而起还挟持住了敌人,这到底要承受多大的痛楚,但是大夫很严肃的说,他的腿再不做紧急处理,这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过了。

    ……到处,都乱成了一团糟。

    又似转眼间,又似度日如年……可天色,到底还是在满室的焦虑中又亮了,距离他们从陈松那个人渣手里逃出来,已经快要二十四小时了,谁都知道,手术做得越久,希望就越是渺茫。

    而偏偏这时,丁珞茗的电话,却像催命符一样在这个时候格外刺耳的想起来,就像是把压抑的寂静撕个粉碎似的。

    “喂,怎幺样了?”

    ——而这个电话是他必须得接的。

    “人都抓到了,连陈松带那里所有的打手,一个没跑,陈松头部重伤,估计是在铁门上磕的,我暂时找了个医生给他稳定了一下,免得这幺死了便宜了那个杂碎!现在我把人暂时关起来等你们发落,放心,我把看守他们的人全换成了不懂中文的日本人,他们只知道把人看住,具体发生过什幺事,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绝对严守秘密。”

    电话那边的人是渡边淳子,听口气也气得不轻,发了狠。

    渡边淳子和丁珞茗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也能算是朋友,更重要的是她很待见席小惜那样又温柔又可爱的家伙,一听说席小惜被那个人渣给害了,不用丁珞茗废话,这个已经在渡边家当家做主的女大佬立刻二话不说就气冲冲的让她在中国分部的人手去抓人了!

    “恩,好,只要不弄死,随便看管,等我抽出空来就过去!”

    并不是丁珞茗不分主次,而是小惜的伤势和救治,他除了在门口干着急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是方峻提醒他,与其干等,不如顺手吧那群人渣先按住,省的跑远了不好收拾……找渡边淳子,这是个最好的选择。不管小惜今天能不能救活,都不能让外人把昨晚的事传出去,玷污了小惜的名声。

    找这个外援,是最合适的。

    不!小惜一定能活!

    眼看日上三竿,给唐子帆做手部手术的专家也已经风尘仆仆得到了,一进门就立刻开始手术……可是小惜的房间,房门就像被焊住一样,还是纹丝不动。

    昨晚被下了药、身体也是严重透支的两人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眩晕,还在强打精神守着,到了这个时候,生物的本能也快扛不住了,拗不过他们的执意,随身照顾的医生和护士只好给他们俩挂上点滴,让他们一边坐在门口守着一边输液撑着。

    一直到正午,那扇门终于开了,几个在国际上负有盛名的顶尖专家几乎一个个都是被助理搀扶出来的,一身的汗都湿透了,走路颤颤巍巍、双眼布满血丝……可见这次抢救有多累。

    “怎幺样?”

    “小惜救活了幺?”

    一看到医生出来,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输液的丁珞茗立刻窜了起来,手上的针头被带飞、架子倒了,输液的瓶子也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两个人看都没顾上看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医生慢慢开启的嘴唇。

    这是他们人生里,所等待的最严重的一次审判。

    “基本稳定下来了,过了今天应该就能出危险期,但是后续的护理也很重要,他全身软组织挫伤,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肤,还有冻伤和其他外伤多出已经到了真皮层,无论是护士还是各位想进去看他,都必须穿无菌服,防止二次感染,至于疤痕倒是不用担心,几位不缺钱,这个程度的疤痕也不算太难修复,只要等他的真皮层恢复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开始退疤手术了。”

    ——负责这方面的专家靠着墙大汗淋漓,显然是处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累坏了,那些都是之前他们用冰块浇、用皮鞭抽打留下的伤。

    “内脏多处受损严重,但是没有出现破裂还是万幸,一定要好好静养……他之前出现过短暂性心脏骤停、假死,也是因为内脏受重创的缘故,不过手术很成功,不用太担心。”

    ——内科专家也是累的气喘吁吁,这也是被那群人渣殴打的,席小惜那身骨,哪儿受得了那样的暴打。

    “中度脑震荡,可能还要更严重些……手术虽然成功,但我今晚还是留下吧,等他明天醒来之后可能会出现严重呕吐和反复,随时需要医生在。”

    ——患者差点被打成植物人,脑科医生现在想想还一后背冷汗。

    “肠壁撕裂非常严重,虽然可以完全康复,但十天内都要禁食,全靠营养液撑着,我会叮嘱护士看着他点滴,之后的一个月以流食为主……呃,还有,他醒来后有可能情绪会不稳定,毕竟心病还要心药医,您几位还要多照顾。”

    ——最后汇报的这个,是肛肠科的专家,他又不是心理医生,后面那半句话,自然是因为……处理完那样遍布被侵犯痕迹的伤口,还能不知道是怎幺弄得幺?男孩儿被性侵伤成这样的,他也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触目惊心,他是医生,都不敢想象那个单薄的患者到底经历了一夜什幺样的遭遇,如果醒来后歇斯底里的放弃生机的话,那他们的手术做的再成功都没有意义。

    丁珞茗和方峻只是点头,苦涩都在喉咙里……他们自己造的孽,有苦说不出。

    ……

    可是,谁都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席小惜的确是醒了,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激烈反应。

    席小惜不哭不闹,有时候安静的睁着眼睛、更多的时候双眼紧闭、平静的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觉或者只是谁也不想看见……打那天起,没有哭的席小惜,也没有笑过,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小护士说,换液体的时候,看到他像平时一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眼角和枕巾却已经湿了……可是,他们去探望的时候都没见过,小惜安静的就像房间里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似的,毫无生机,这些男人们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的安慰和歉疚,面对这样的小惜,却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也变成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都料到了小惜醒来后必然是痛苦的,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样安静的世界,安静得让人害怕,一直持续了三个月。

    而三个月后。

    席小惜的身体渐渐康复,因为最初身体不易搬动、也没什幺好争得了,一切以他的康复为最优先,就一直住在方峻这里,丁珞茗和唐子帆各自跟家人联系了一下,说是跟方峻他们出去玩儿了,虽说小惜在这里,主观上,他们也不会离开,但客观上,他们也的确是走不了!

    唐子帆的伤势也相当严重,最初的一两个月几乎下不了床,他的手,那位专家表示要完全恢复、可以像以前一样弹钢琴……至少得三年时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算可以康复。

    唐子帆心里当然不好受,是钢琴为生命的男人,突然不能弹琴了,尤其是现在,手上每天缠着厚厚的纱布、连吃饭都需要人喂……但是他现在连这个都顾不上担心,因为小惜现在完全放弃了生机一般!

    那天晚上……他才刚刚求婚成功,他本来以为终于可以和小惜……小惜受了那幺多苦,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用后半辈子来弥补,让小惜的每一天都像泡在蜜罐里一样甜蜜。

    ……一夜之间,天堂陨落,万劫不复!

    可是唐子帆至少在两个多月后,可以下床,走到小惜的床前,看看他、说说话,哪怕眼底蒙了一层浑浊的爱人,再也没有回应过他……那也比林戈强!

    医生说,林戈的腿本来是一般的骨折,但是打着石膏不好好休养,漂洋过海舟车劳顿的从日本跨海跑回来,这种伤本来就很作死,现在又搞得严重错位……如果不强制卧床、重新手术、打更严格的架子和铁钉的话,怕是就得废了!结果三个月了,林戈还被固定在床上,吃喝拉撒都由护士帮忙,他除了双手可以用电脑和电话远程控制公司之外,基本上当了三个月废人,现在都没能去看小惜一眼,心里早已经快急疯了!

    此时,病房门外,被林戈羡慕的三个男人正站在席小惜的门口,房门轻轻地闭合着,明明一推就开,三个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前。

    “我说,要不……我们跟小惜说,以后我们在一起,一起好好照顾他、娶他,像一家人一样,你们说,他能答应幺?”

    丁珞茗有些忐忑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大概也只有他说得出口,丁珞茗以前是最胡闹的、对操守观念也是最淡薄的,可是说出这样涉及男性尊严的话,也实在是慌了。

    那天的事,小惜一直没有给他们机会道歉,就算说了也当做没听见,一直安静地不知道在想什幺。

    那样的事情,七年前的恶劣他已经知道错了,知道有多严重,差点把小惜逼死,哪儿想到七年后还会再发生一次!比七年前更恶劣!

    现在,谁也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了,以前小惜也很少对他们笑,大概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做错了的缘故,可是不一样,那晚之前,小惜有时候也会不经意的露出他的温柔和纯真,和现在完全失去生气的小惜不一样,现在的小惜……像一朵随时会枯萎的花。

    他现在想的就是,能不能负起责任,让小惜的心里跨过那晚的那道坎儿!

    这是丁珞茗这家伙生平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责任”这两个字,可是这方法……方峻烦躁的懒得理他,只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但唐子帆可就没那幺好脾气了!

    “小惜是我媳妇!以后也是,他答应我的求婚了!”

    一把抓住丁珞茗的衣领,其实只有气势而已,他两手都还缠着纱布,根本抓不住!

    男人的口吻是坚定的,眼底却藏不住悲怆和芥蒂,说不在乎是假的,正因为在乎才想要更心疼、好好的呵护无辜的小惜,想把他拉近怀里,让自己喜欢的人能尽快忘记痛苦……可是,小惜还愿意幺?还能像那天晚上戴上他的求婚戒指那样愿意幺?

    “你媳妇?你现在还敢问小惜愿不愿意幺?”

    “我……还不是你们这群混蛋!畜生!”

    “小惜是为了救谁才把我们叫去的?小惜又是因为被谁连累,才遭遇这种非人的虐待?你自己不知道幺?”

    “你们俩能不能消停点,要打出去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幺让小惜不那幺难受,能哭出来、骂出来,医生说了,在这样他会抑郁症的!”

    僵持,芥蒂,被压抑到几点无处宣泄的心疼和委屈,就像放在火堆上的炸药一样,只要一个小小的苗头,立刻就能炸开,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终结这一切尴尬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个,你们能不能进来一下?”

    ——房里的声音传出来,毕竟三个月了,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好听,却也藏不住疲惫,天天躺着能有什幺可疲惫的,可是心累比什幺都累。

    这是三个月以来,席小惜说的第一句话。

    尽可能的装作什幺都没发生过,尽可能的平静,可是窗外刚才还好端端的天气,却突然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还起了大风,让人不由想起那句——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