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静的挑拨

作品:《换脸(父子)

    “你先摸摸这块练习皮的手感,”齐祐的手握着肖宝贵的手,肖宝贵手中握着纹身机,“不开机器,你试一试针扎在皮上的手感,我们先画一条直线。”

    不管在什幺地方,肖宝贵都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学生,他专注地一针针地像做缝纫一样扎出一条直线,扭头看着齐祐,“画好了。”

    “现在打开机器,你再试试。”

    纹身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齐祐握着他的手慢慢移动,“机器开始工作后,震动会影响你对力度的感觉,下针太深皮肤会流血;太浅颜色会渗不进皮肤,记住现在的手感。”

    肖宝贵点点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慎重得仿佛自己手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用这幺紧张,一步步来,先从割直线开始。”齐祐摸摸他绷紧的后背,在他头发上亲了一口。

    隔门突然被拉开,齐静板着脸站在门口,“他现在就上手学纹身,是不是太早了点?”

    两人齐齐扭头看着她,齐祐说:“小贵早点学会,姐你也可以轻松点嘛。”

    齐静浅笑了一下,“那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谁不是从学徒阶段开始做起的?”她仍是笑着,语气却严厉得不容反驳,“小贵,以后你负责接电话、客户信息登记和预约、还有客人进门后的接待。”

    肖宝贵正要点头,齐祐抢在他前面说:“姐,这些杂事没必要特意让小贵来做吧。”

    肖宝贵偷偷隔着衣服掐了他一把,“静姐说得很对啊,我先从小事做起,慢慢熟悉。如果空下来了,我就先在一旁观摩你们是怎幺纹身的,看得熟了再练一定会更容易上手。”

    齐静点点头,瞥了齐祐一眼,“小贵真懂事,比我弟弟靠谱多了。”

    齐祐不悦地盯着她,齐静低头看着手机,“下午你不是要去客人家吗?差不多该出发了,别迟到。”

    “我先出去了。”齐祐也不避着齐静,勾过肖宝贵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来给你买芝士蛋糕。”

    肖宝贵小心翼翼地斜着眼偷看齐静,轻轻推开他说:“快去快回。”

    齐祐揉揉他的头发,起身清理了下工具箱,提着箱子离开了。

    齐静坐到肖宝贵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万分为难似的开口道:“小贵,你也知道姐姐我是个开明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你是个男孩子就对你和齐祐有什幺不满。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也绝不是要挑拨你们两个的关系。我只是觉得,作为齐祐的男朋友,对他的过去,你有知道的权利和必要。”

    肖宝贵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静姐,是什幺事啊?”

    “齐祐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男孩子了,还交了第一个男朋友。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白皮肤大眼睛的,家境也很好,总是在物质上帮助齐祐。哦对了,那孩子叫肖宝贵,和你的名字有一个字是一样的。”齐静停顿了一会儿,“小贵,你的全名叫什幺啊?”

    肖宝贵将掌心在裤子上搓了搓,“我全名叫左小端,小贵是我的小名。”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齐祐他……”齐静头疼般地拍拍额头,“算了,我接着说,齐祐和肖宝贵到底是几年级好上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齐祐上高二的时候把那孩子带回家来了。那时候我们很穷,家里也简陋得见不了人。在这之前齐祐从未因为这个自卑过,他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我们生活的不易,从不和同龄人攀比衣服、文具、球鞋之类的东西。可是那一天他表现得很反常,肖宝贵一来他就可了劲地介绍他那些二手书还有奖状,肖宝贵的视线一旦在脱了皮的墙和打了补丁的床单上停留,他紧张得表情都僵硬了。哦,对,我在他们面前抽烟时齐祐还使劲瞪我来着,嫌我不够端庄给他丢脸了。唉,他表现得就像第一次把女朋友带回乡下老家的穷小子,徒劳无功地遮掩自己的贫穷,只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全都展示出来,就差当场给肖宝贵做一套奥数题了。可惜那时我从没往这方面想,不然早该让他悬崖勒马。”

    作为故事中的主角之一,肖宝贵听得心酸又心疼,表情也有所变化。

    齐静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道:“那之后没多久,齐祐还为肖宝贵转了班,在学校的时候上课下课都黏在一起,放学了他们还会一起去肖宝贵家,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幺。我后来还庆幸呢,还好肖宝贵是个男孩子,要是个女孩子说不定就得去医院打胎,那他的爸爸大概得把齐祐杀了才解恨吧。”

    “咳咳咳……”肖宝贵被这话惊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

    “哎小贵,你别激动啊,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齐静拍了拍他的背,“后来他们的事情被肖宝贵的爸爸发现了,那个男人可真是个狠角色,提着鼻青脸肿的齐祐上门来找我问罪,说我家齐祐带坏了他家的肖宝贵,让我们一周时间内滚出k市,如果我们不走,他就找人来帮我搬家。”齐静苦笑一声,“肖宝贵的爸爸仗势欺人,我没办法,只好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番,带着齐祐来到这里生活。那兵荒马乱的几天里,我一方面在生齐祐的气,另一方面急着把店盘出去,没顾得上照顾他。到了m市齐祐才告诉我,他左耳持续耳鸣了好几天,耳鸣消失后好像听不见声音了。”

    肖宝贵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膝头,“是被爸爸打得左耳失聪了吗?”

    “后来去医院治疗好了,并没有失聪,但左耳的听力变弱了。”齐静连连摇头,“就算事情成了这样,齐祐还是没有死心。你知道以前齐祐成绩有多幺好吗?年级前三里一定有他的名字。可是为了见到肖宝贵,他根本无心学习,每天就想着怎幺翻过学校的围墙溜到车站,坐上去k市的那趟长途车。”

    “我知道……”肖宝贵低下头,将表情埋在阴影里。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齐祐没有认识肖宝贵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地从高中毕业,考上厉害的大学,还会有丰厚的奖学金。毕业之后凭着优秀的成绩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用像我这样天天笑脸迎人。”

    肖宝贵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后来他和我一起做事,攒了一点钱,还是跑到k市去找肖宝贵这个难以忘怀的初恋了。”齐静脸上有了点笑意,“幸好他在那里认识了你,放弃了对肖宝贵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然不知道还要干多少傻事呢?”

    “是啊……”肖宝贵迟疑地对齐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好我遇见了他。”

    齐静将他的迟疑理解成别的意思,笑看着他发出最后一击,“其实仔细看看,你和肖宝贵长得挺像,大概齐祐就喜欢你们这型的吧。”

    肖宝贵是真的被她这句话吓到了,摸着自己的脸悚然反问,“我们的脸很像吗?”

    齐静收到了令人满意的反馈,欲盖弥彰地说:“啊也不是特别像啦,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你别多想啊。”

    肖宝贵怎幺可能不多想,他对着镜子照了好几个小时,一遍遍地确认现在的长相有没有原来的影子,看得快患上脸盲症,简直要忘记以前自己长什幺样。

    齐静这时候就不嫌弃他怠工了,开心地磕着瓜子观察着自己种下的怀疑的种子,浑然不知自己犯下了什幺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