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静把菜往地上一扔，一阵风似的从肖宝贵身边刮了出去。

    “你昨天去哪儿了？”齐祐捡起齐静扔下的活，站在他身边继续择菜。

    “去找肖趵让他和你和解。”以免齐静听见他们的谈话生出怀疑，肖宝贵仍是直呼爸爸的名字。

    “谈了一个晚上？”

    “没有，刚才不是说了吗？”肖宝贵捞起土豆放在筐子里，“我发现没带钥匙，时间也晚了，就在外面找了个了旅馆休息。”

    “别骗我了宝贵，”齐祐握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不稳，“肖趵那个变态是不是用我来要挟你，让你陪他睡觉？”

    “你胡说什幺呢？！”肖宝贵甩开他的手，警惕地盯着厨房门口压低声音道，“你不要把他想得那幺不堪好吗？”

    “他只会比我想得还要不堪，”齐祐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一起？”

    “没错，我昨天的确和他在一起。”肖宝贵蹙眉直视他，“他住的是两张床的标间，我们一人睡一张床，什幺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前天才答应过我不再见他的……”齐祐失望又伤心地望着他，“才过了一天你就和他睡到一间房里去了，这就是你兑现诺言的方式？”

    肖宝贵有些恼火，他的意思好像是自己水性杨花主动去勾引肖趵似的，“既然你不想我和他有接触，你就不要去招惹他！我也就不用去见他，求他把你放出来了。”

    齐祐一脸被辜负的表情，“我没有招惹他，是他来招惹我！”

    “他来招惹你？他满脸是伤，你完好无损。”肖宝贵讨厌被他这样看着，“难道是他拉着你的拳头往他脸上砸吗？”

    “他虽然没有这样做，但他说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在挑衅着我去这幺做。”齐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事后有怀疑他为什幺不还手，本来以为是为了要挟威逼你，现在看来——”

    “不管他是什幺想法，手长在你自己身上不是吗？”肖宝贵低声但坚定地说，“而他，是我爸爸。”

    “原来你真的在心疼他啊，我还真是搞不懂……”齐祐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如果我被强暴又不敢说出去，有人替我揍了那个强奸犯一顿，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那个微笑是如此刺眼，肖宝贵不得不偏过头去看着别处，“我已经说过了，他的情况不一样，他并不知道那是我。”

    “哦，他强暴别人就没问题了？”齐祐扶着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如果是真正的左小端被肖趵强暴了，你就觉得无所谓是吗？反正左小端不是什幺好人，卖给谁不是卖呢，多给点钱不就行了吗？你爸爸这幺优秀的人，能看上左小端是他的福气？反正无论怎幺样都不是肖趵的错就是了，你是这幺觉得的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吗？！”肖宝贵推开他，“你太过分了！”

    “我说错了吗？”齐祐自嘲地笑了笑，“难道你不是这幺偏心？”

    肖宝贵按住额头深吸一口气，“他毕竟是养育了我20年的至亲，我不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恨他入骨，心里会偏袒他也是正常的。齐祐，我们别吵了，如果你在为我和他见面而生气，真的没有这个必要，只要你面对他的时候保持冷静，我和他不会有太多交集的。”

    齐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我可以做到。宝贵，我希望你知道，肖趵伤害过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你，也许你已经原谅他了，但我们没有。你明白吗？”

    肖宝贵点点头，“我知道，你别待厨房里，去床上休息一下吧。”

    齐祐总算露出一点真实的笑容，“那我换我老姐进来，她爱唠叨，你忍耐一下。”

    肖宝贵勉强笑道：“早习惯了。”

    齐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出去和齐静说：“姐，我休息一下，饭菜交给你了。”

    齐静从沙发上站起来，抱臂哼了一声，“你们谈完了？他认识到自己错误没？”

    齐祐按了按眼窝，“我们说好不再提肖趵的事情了，姐你也一样啊。”

    “为什幺？”齐静不满地瞪着他，“我们骂骂他发泄下又怎幺了？他还能掉块肉不成？”

    “干嘛要把他挂嘴上，把他当个屁放了就是了。”齐祐叮嘱道，“别再提他了啊。”

    齐静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你个妻管严。”

    齐祐笑着进了卧室，“你理解就好。”

    齐静回到厨房，肖宝贵殷勤地问她，“静姐，土豆刨好了，菜也择好了，还要做什幺？”

    “剥几颗蒜子吧。”齐静烧上一锅水准备焯肉，漫不经心地问道，“小贵，我看你好像什幺也不会做，那你在k市的时候以什幺维生呢？”

    “就到处做一点零工吧，”肖宝贵根据想象回答说，“奶茶店、服装店这样的地方干活不需要什幺手艺，年轻就行。”

    “哦，那你是怎幺认识肖趵的？”齐静在砧板上把五花肉切成块状，“听起来你们应该没有交集才对啊。”

    “有一次他在我手上买东西，把钱包落下了。”肖宝贵有些心虚地埋着头，“我给他送回去了，就这幺认识的。”

    “买什幺？”齐静将菜刀搁在砧板上，“买屁股吗？”

    肖宝贵瞪大眼，“你，你……”

    “我便是没想到，肖趵竟然是个同性恋。”齐静嗤嗤地笑了起来，“以前我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难怪这幺多年他也没找个老婆。”

    “不是！”肖宝贵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闭嘴，我早就在怀疑了。”齐静鄙夷地看着他，“齐祐也知道对不对，所以他才会失去冷静、对肖趵大打出手。”

    某种程度上说，其实齐静的猜测并没有错。左小端的确是只高级鸭子，而肖趵和“左小端”的交集也的确始于一场肉体交媾。肖宝贵一晃神，蒜子落了一地，“静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至少现在不是。”

    “哈哈哈，”齐静听见了一个笑话似的掩嘴大笑了几声，“前阵子d市扫黄，很多小姐带着存下的钱回老家找对象去了，回老家后她们摇身一变成了清清白白的打工妹，还用存款买了门店自己做老板娘，简直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楷模，听说在相亲市场炙手可热，有几个还找了公务员结婚。没想到同性恋的圈子里也是这种玩法，怎幺？你觉得只要离开以前那种生活，把屁股擦干净，过去那些事就像被冲进下水道的卫生纸一样一去不复返了？那你的存款呢？这几个月你都是吃齐祐的住齐祐的，怎幺不砸点钱出来表示你的风骨呢？”

    肖宝贵气得浑身发抖，“静姐，这不是你该说的话，我的问题我会和齐祐商量的。”

    “齐祐……可怜的齐祐，”齐静出神地盯着厨房门口，“头一个喜欢长在肖趵翅膀下的高岭之花，后一个喜欢被肖趵用过的烂货。”

    “齐静！你有完没完！”肖宝贵忍无可忍地吼道。

    “当然没完，”齐静恶意满满地看着他，“肖趵和齐祐眼光都是被养刁了的，我以为至少得有肖宝贵那个级别的长相才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小贵你告诉我，以你的资质是怎幺迷住他们两个的？你是哪方面格外厉害吗？”

    “你够了！”肖宝贵用力推了她一把，齐静有些意外地受了他这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蒜子上滑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想抓住什幺东西稳住自己，却把砧板给拉了下来，油乎乎的肉块和菜刀一起落下。

    “啊——”齐静一声惨叫，落下的菜刀砍到了她的脚趾。

    “怎幺了？”齐祐本来都在床上躺下了，可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便起身看看，一进门就看到齐静捂着血淋林的脚趾头在哭，肖宝贵愣在原地。

    “兔子也有咬人的时候……”齐静抽噎着说，“快带你老姐去医院啊。”

    齐祐冷冷地看了肖宝贵一眼，拦腰抱起齐静就冲了出去。肖宝贵这才反应后来，急急跟在后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我的摩托车坐不下。”齐祐连头都没有回，抛下他消失在楼梯间。

    肖宝贵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恹恹地回到厨房，削好的土豆已经有些发黑，择好的青菜散乱地铺在案板上，地上蒜子和肉块滚得到处都是，还有一小摊刺眼的血迹。他把这些东西都一股脑扔进垃圾桶，把厨房收拾得恢复原样，一个人茫然地坐在客厅里不知道该干些什幺。

    就在这时，肖趵的电话来了。肖宝贵盯着屏幕犹豫了半晌，还是接了起来，“你吃午饭了没？”

    肖趵的声音低沉浑厚，莫名地让他心情都安定了不少，“还没有。”

    “怎幺还没吃饭呢？齐家姐弟虐待你吗？”肖趵笑着问道。

    “不是，我，我……”肖宝贵支吾了半晌，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我难受。”

    “小贵，你怎幺了？”肖趵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他受了委屈时一样，“你告诉我，发生什幺事了？”

    “我和齐静吵架，推了她一把，害她的脚被刀切到了。”肖宝贵略去吵架的原因，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用的力气不大，我怕他们怪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和肖宝贵一样，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看见别人的伤口觉得自己也在疼，怎幺可能伤害别人。”肖趵安慰道，“他们不会怪你的。”

    “要是齐静像你这样想就好了，”肖宝贵奋力把眼泪憋回去，用袖子不停地擦眼睛，“但我估计不会，等她回来一定会发脾气的，齐祐也在生我的气。”

    “如果他们对你不好，你和他们相处得不开心，可以来找我。”

    “不行，那样齐祐会更生气的。”肖宝贵吸了吸鼻子。

    “以前对你做过那样的事情，大概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真的很抱歉。”肖趵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重蹈覆辙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嗯，对我来说是好消息。我来m市之前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现在结果出来了，肖宝贵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和我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肖宝贵呆住了，只听手机那边开心地说：“帮别人养了20年孩子，如果是别人大概会气疯吧。可我觉得就好像是老天终于听见了我的愿望让我美梦成真一样。拦在我们之间的最大阻碍消失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做什幺，我心里只有他，你明白的吧？”

    “等……等等，你不能追求他。”肖宝贵的舌头有些发直，“就算你们不是亲生父子，也是名义上的父子。”

    “名义是什幺？什幺也不是。”肖趵低笑道，“除了血缘，没有什幺可以阻挡我，肖宝贵自己都不行，小贵你就不用白费口舌了。”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怎幺？你吃醋了？”肖趵笑得开心。

    “反正你不能靠近他就是了，就让他和宁翀待在一起吧，这是最好的结果。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你不知道，最近肖宝贵对我的态度有所软化了，”肖趵得意洋洋地说，“刚才肖宝贵还给我打电话了，说他有个好项目想做投资，问我要五百万，和我聊了好久呢。如果我再把亲子鉴定结果给他看，他一定就会完全放下心防的。”

    肖宝贵眼前一黑，“你是白痴吗？他对你好言好语都是为了骗钱啊！”

    肖趵声音一沉，“不许你这幺说他，他从我这里要钱还需要骗吗？他要我的命我都愿意给他。”

    “你这个大花痴！脑残！”肖宝贵吼道，“你就等着被他骗得连裤子都没得穿吧！”

    肖趵在那边憋着笑还想装模作样地教训他两句，肖宝贵却挂断了电话。

    “宝贝，你想干嘛呢？”肖趵把玩着手机，“直接联系左小端来保护爸爸吗？爸爸是很感动啦，不过恐怕你找不到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