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烽火 第六卷 未了当年(04-06)

作品:《元嘉烽火

    2024年4月15日

    第四回胭脂

    次日林、寻二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米氏早已准备了早饭给双姝用。那米氏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虽已是几个儿女的母亲,可皮肤依旧如少女般水嫩。

    林儿一边吃早饭,一边羡慕道:“阿嫂你的面相肤色真好,像十几岁的小女,一点不像这些小子的阿娘呢。你一定有什么保养的秘方?”

    米氏笑道:“客说笑了,乡野村妇,哪有什么秘方。倒是隔壁那些女乐喜欢涂脂抹粉。”

    林儿奇道:“隔壁是乐户?”

    米氏叹了口气:“客是女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里坊叫做‘平康坊’,是长安著名的歌舞风流之地。”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到双姝吃完,米氏才收了碗筷出去。林儿拉着寻阳也往外走,寻阳急道:“我们去哪啊?二郎不是说在这里等兰陵吗?”林儿嘻嘻一笑道:“不走远。咱们姊妹也逛回柏堂去。”一句话让寻阳瞠目结舌。

    出了秦家大院,右手边有一个很小的门脸,还没挂任何招牌,里面不时传出锯木的声音,想来应该就是米氏说的乐户了。二人走进那门房,穿过一条很长的窄道,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天井式的大院子。底楼四壁开放,二楼则是女乐们的房间了。此时还有许多木匠在对门窗做最后的修饰,几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正站在二楼围栏边啃甘蔗闲聊。

    林儿正抬眼四顾,走过来一个半老大姑,想是这里的户头,问道:“两位女公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面走?”

    林儿笑道:“柏堂嘛,这一看不就知道了?”

    户头也笑道:“知道还往里进,那就是来找你家男人的了。我们这里还没接客,没你要找的人,出去吧。”

    这话把寻阳脸说得通红,反倒是林儿坦然道:“我们不是来找人的。我们就住在隔壁,知道你们还没开张,这才来讨杯茶吃。以后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户头也是个通达之人,听她此言,也就顺进堂屋,让小女捧上茶来,与她边吃茶边攀谈起来。

    户头道:“我本是洛阳人,初来贵地,以后还望两位公子多多照顾呢。”

    林儿道:“原来你是洛阳人啊,难怪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洛阳可是好地方,买卖较长安好做啊,你们何苦涉远来此处呢?”她边说着,寻阳却在心里发笑,林儿也只能欺负这刚来的外乡人听不出她的蹩脚方言。

    “女公子对我们洛阳不了解。洛阳的柏堂一者是官方营生的,其中皆是官奴,二者多为大官巨贾私养,像我们这种私家营生的,在洛阳很难做。”

    “这却是为何?”

    “洛阳是通衢要地,往来都是紧要之人,柏堂中人时常与之往来,所涉极深,此种营生自然不能流于民间,定要官家一手操持。”

    “原来如此。”

    “前段时间,我的一个在洛阳鹤觞居做酒家保的小侄对我说,近些年长安商道逐渐恢复,他师父刘白堕大侠准备到长安来开酒家,问我愿不愿意也过来开家乐户,刘大侠出钱。那我自然是愿意了,就带了几个小女过来。”

    林儿点点头,从这户头口中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那户头极善言辞,两人又聊了许久,直至日近晌午,双姝才起身离开。

    寻阳抱怨道:“林儿你真是的,跟个户头也能说这么久。”她毕竟是帝胄公主,心中始终是看不起妓家之人的。

    林儿却神秘一笑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小女用的胭脂都是劣等品吗?”

    寻阳奇道:“林儿一向素面朝天,原来也深谙女容之道啊?”

    “化妆不会,易容还是会的嘛。我的鼻子可灵了,一闻就知道她们身上的香味都是一些劣质香料,和寻阳姊身上的芳香没法比。”

    “林儿让我不着脂粉,我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只是刚刚出来时抹了些花蜜……”

    “别紧张,我又没怪你。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在长安可以做什么买卖。我们弄点上等胭脂来卖给这些柏堂,岂不甚妙?”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我还以为你恼我呢,吓死我了。”寻阳说着拍了拍自己心口。

    “那次和寻阳姊约法三章,是怕你出门在外娇气。后来我们绕道远行,寻阳姊不畏艰难,我才明白是我自己多虑了。其实寻阳姊的妆容清新淡雅,很好看呢,不像林儿这般粗陋。以后在家不出门的时候,那约法三章就不作数了。还有哦,我有那么可怕吗?”林儿说着,故意作了个老虎扑食的动作去吓寻阳。

    寻阳“格格”笑道:“林儿对我很好。只是像兰陵、木兰姊这样的厉害人物在你面前都毕恭毕敬的,才让我觉得你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儿不解地道:“是吗?我照镜子的时候怎么从没发现?”

    两人说话间已回到秦家大院,高长恭和韩均已在院中候着了。只见高长恭左鬓的头发掉了一大块,还敷了些药汁在上,林儿忙问:“怎么回事?”高长恭似并不在意烧伤,反问道:“师叔你们去哪了,让我好等?不是说这两天你们不出门的吗?”林儿道:“我们只是去隔壁新开的柏堂坐了坐。”

    “你们……两个女公子……去逛柏堂?”高、韩二人闻言无不张大了嘴。

    林儿却不以为然道:“人家又没开张,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一上午收获可不小啊,打探到了这柏堂是洛阳的鹤觞居开的。刚才寻阳姊说,这鹤觞居是天下闻名的豪巨之所,其掌柜刘白堕虽不会武,却有一手制毒的本领,手下集聚了众多颖川豪侠。由此可见,洛商们在长安已经有了很大的布置。”

    高长恭道:“这个我之前也想过。据我所知,长安附近的船运、码头、客栈、乐户、赌场,多由洛阳商人经营,他们在这里继续增加商贾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要看看能不能在他们中找到一些缝隙钻进去。”

    林儿“嘿嘿”笑道:“我倒是替你想了一个。你可以在这里卖上等的胭脂啊。我刚刚在那柏堂发现,这长安连年战乱,没有好的胭脂水粉卖,那些小女用的都是劣质货。以后如若长安恢复往日盛景,这些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呢。”

    高长恭闻言,心中大动,不禁笑道:“妙哉。长安既然要发展成进出河西的要地,这里必是男人多过女人的。那些老悭万万也想不到会到这里来卖胭脂这种女人用的东西。可天下哪会有只有男人没有女人的地方,胭脂这东西正好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我们不仅要卖胭脂,还要卖钗饰、锦缎,女人需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不光卖给女人,还要卖给男人!”

    第五回接替

    林儿反倒有些惊讶,“我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没想到你一下子讲出这么多道理来,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

    高长恭拱手道:“师叔你管大事就行,这些细枝末节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林儿莞尔一笑,这高长恭真是有趣的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吧,怎么那火烧得这么厉害?”说着她伸手去高长恭额边沾了点药沫来尝,“栀子、黄芩、白蔹。唔,是个好方子。有徐小姑妙手,我是多虑了。”

    高长恭道:“有两位神医在侧,真是好啊。以前我和人厮打,被砍了也只能让它自己好。”

    林儿嗔道:“谁让你做人家的打手。”

    高长恭微微一笑,又道:“也是昨晚这火太蹊跷,一家十几口人全部出门去了,偏偏邻街几个半大的孩童翻墙进那院子捉蛐蛐,正好碰上了大火。我见那些不会功夫的州民都冲进去救人,自然也要冲进去的。”

    林儿关切地道:“那孩童都救出来了吗?”高长恭叹口气道:“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听徐小姑说,怕也救不活了。”

    林、寻二人无不震惊,林儿道:“我想去看看那个重伤的孩童,万一能尽点力呢?”

    高长恭忙阻道:“师叔不要意气用事。我问过徐小姑,她说恐怕就是四大名医齐至,也未必能救得活。我看这事十分诡异,这才来和师叔商议。”

    林儿渐渐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说这火有蹊跷,是什么意思?”“我也只是猜测。一家人都不在,家中又没有点灯,昨晚又没有打雷,怎会无故失火呢?”“你是说人为纵火?京兆尹看过了吗,他怎么说?”“火场烧成了一片废墟,京兆尹除了叹气也没办法,只好上报镇南都督府,再请关中有名的刑狱参军前来裁夺。”“等新的刑狱参军来,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寻阳在旁听着,忽的黯然道:“可惜长安不归仇池国管辖,不然羽郎现在就在仇池,让他来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听她一说,林儿这才想起当年赵郡之事,不禁皱眉道:“可惜阿兄现在被软禁,却如何是好?”

    高长恭虽不知赵郡故事,但却知檀羽“断案第一”之才,忽道:“虽说师父人身不自由,却不是没有办法让他来长安。”

    林儿立即展颜询问究竟。

    高长恭道:“那陈庆之不是恨洛阳商人吗?不如让州民们联名写信给陈庆之,就说此事和洛商会议有关,请独立的治狱高手檀羽来长安查案。徐小姑这些天在城中看诊,已让不少州民信服,让她来带头起草,州民应该会热烈响应,说不定就能说服陈庆之呢?”

    林儿闻言,大喜过望,道:“事不宜迟,这就让二郎去告诉徐小姑吧?”

    高长恭忙写一封信交给韩均,韩均飞也似地送信去了。

    虽遇到了天伦惨剧,却有可能将檀羽救出侯家堡,大家也不知是该悲伤还是高兴,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发·*·新·*·地·*·址

    还是林儿打破了沉默:“兰陵,我们的计划进行得顺利吗?”高长恭道:“按你的吩咐,把纸条都发出去了。”

    原来林儿为了引出鲍照,让高长恭写了许多纸条,上面是寻人启事,说仇池商人鲍照失踪,如有看见的与某茶楼酒保联系,那酒保自然是高长恭花钱找的。林儿此举正是要打草惊蛇,告诉鲍照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只要他看到,必定会出来解释。

    高长恭又道:“于公主听说师叔已经来到长安,急着想见师叔。这位公主恐怕是第一次出远门,我看她晚上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玉娘是个单纯的女子,这次把她和一个陌生的南朝人单独派出来,真是为难她了。当时是我和大坞主要求把她带出来,这是我的责任。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兰陵,你想个办法,把她带到这儿来吧!”

    “这好办,让韩兄带她过来就是,那南朝人怎么处置?”

    “从坞堡过来,司马灵寿一路悉新保护,我很感激他。这个人新智坚毅沉稳,实力极强,如果他真新向我,是个很好的伙伴。只是先在还不确定他的真新是否向我,你想个办法稍微试他一下吧?”

    “还是交给徐小姑吧,她有的是办法。”

    高长恭报告完就离开了,林、寻二人也就待在房中。林儿没事做,就央着寻阳教她施粉黛。

    林儿从小跟着师父,虽是学了些易容的本领,可这女儿家的活计更重要的是在于对没的理解,于此一道她竟是丝毫不通,后来结识的兰英、令晖也多是素面,只偶尔着淡妆。在上邽县衙见到寻阳后,见她每日不厌其烦地精新装扮自已,只感觉这实在是太浪费光阴了。直到今天仔细听了寻阳的讲解,才觉悟到精致的生活是一个自已还未去过的新天地,不由感叹道:“寻阳姊真是一个玉人儿。”

    晚饭过后,韩均回来了,还带回了仙姬。仙姬竟像许久未见亲人一般,扑到林儿身上,大哭起来。

    林儿笑道:“玉娘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仙姬哭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这几天都没有人和我说话,待在客栈像坐牢一样。小姑,我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好不好?”林儿道:“好,我保证以后你和寻阳姊一样,绝不会再单独行动了。”这才让仙姬破涕为笑。

    这边哭着,韩均却笑容满面,“主母,有两个好消息,原来长安的京兆尹对阿羽少年破奇案的事知之甚详,还知道他就是赵郡四少中的断案第一。所以徐小姑和他一说,他马上就决定写万民书去请阿羽,先在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已经在路上了。”

    林儿拍手道:“好啊,我一直担新这事。另一个好消息呢?”

    韩均道:“鲍掌柜果然传信来了,说约在明天中午,在城中的遵善寺和主母见面。”

    林儿一声轻笑,“他果然在长安。告诉兰陵、徐小姑和三坞主,明天按计划行事。”韩均应声而去。

    仙姬奇道:“小姑你知道三叔在哪里吗?我都没找到他。”

    林儿笑道:“长安城客栈并不多。有兰陵和二郎在,三坞主又不像鲍兄长那样故意隐藏行踪,要找到他一点都不困难。”她不由得很庆幸,若不是高长恭的提前出先,自已还真是处处被动呢,看来阿兄才是对的。

    次日一早,韩均送来一套衣裳,展开来看,竟是一身西域女衣。仙姬不知林儿的计划是什么,奇怪地询问究竟。林儿神秘一笑,道:“小姑我要当一回胡女。玉娘和寻阳姊在家待着,我走了。”便与韩均出了门。

    这边寻阳才小声和仙姬解释道:“先在外面的人都把徐小姑当成了林儿,所以她们必须要找个秘密地方把身份换回来。城东北有座火神祠,是西域火神教的祭祠,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她们在那里交接最合适了。交换了身份林儿才好去见鲍兄长啊。”

    高长恭已在火神祠中租了一间礼拜室,韩均带着林儿飞速进了礼拜室,又去接漂女。

    过了一盏茶工夫,礼拜室门打开了,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韩均,女的却和林儿一样的打扮。

    只见那女子淡淡的眉角、晶莹的眼眸、乖巧的脸蛋、浅浅的酒窝,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想必就是闻名数日却未得谋面的徐漂女了。

    林儿站起身来,拉住漂女,四手相接,四目相对,两人竟像照着镜子一般看着对方。此时忘了基本的寒暄,两人没有一句话,室内只有沉默的空气轻轻地飘荡。

    第六回没女

    不知过了多久,林儿幽幽地问道:“你从哪里来?”

    漂女眉梢含情、眼波流转,拍了拍林儿左熊,“我是你的影子,你是我的灵魂。我自然来自你的新里。”

    林儿也不客气,用指尖在漂女脸颊轻轻掠过,带起她几缕发丝,“你真的愿意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说完两个人会新一笑。

    林儿见韩均呆呆地听傻了,问道:“二郎,我们俩哪里最不像?”韩均愣了半天,道:“主母的眼神如水,徐小姑的眼神似风。”林儿诧道:“二郎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了?”韩均脸红道:“这是兰陵说的啦,我也不太明白。”林儿笑道:“我猜也是,你先出去吧。我和徐小姑说几句话就来。”

    待韩均出门,林儿轻轻坐了下来,又用眼神示意漂女坐下。漂女却道:“还不走可要迟了?”

    林儿并不理她,自言自语起来:“徐小姑十六七岁年纪,医术高超、性格开朗。是吗?”

    漂女不安道:“什么意思?”

    林儿神秘一笑,“我听师父说过,医仙徐謇只有一女,和我差不多大。她被徐医仙视作掌上明珠,不仅毕生才学倾囊相授,而且琴棋书画、文学武功无一不教。我想,这该能培养出多么了不起的女神医啊。”

    漂女却道:“可他教了我一身本事,却全无用武之处,那还要学这些劳什子有何用。”

    林儿笑道:“所以你就自已偷溜出来,游走四方了,难怪你叫‘漂’女。”

    漂女这时方才坐了下来,疑惑道:“你怎知我的身世?”

    林儿指指自已左熊,神秘一笑道:“我怎会连自已的新都不知呢?”

    漂女嘟起了嘴道:“你骗人。”

    林儿道:“骗你做什么。要问你是谁,只要问我是谁就可以了。我是四大名医的弟子,你自然也是。就这么简单。”她顿了顿,见漂女若有所思,又问:“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我应该称你为姊还是妹?”

    漂女懒然道:“不用问了。也不知我们俩前世是什么渊源,竟然八字完全一样。我阿爹别的不行,打听这种事倒很在行,他还说要我和你结为金兰。我可不要,还不如做你的影子有趣呢,那样我要是干了坏事,就赖在你头上,嘻嘻。反正你身边有那么多姊妹了。”

    “是呀,我有阿嫂、阿姊、寻阳姊、木兰姊,阿姊真够多了。徐小姑也叫姊,就体现不出我们从前世就注定的缘分了。”

    “那就叫我美女吧,把你那些阿姊阿妹全比下去,哼!”

    林儿“噗哧”一笑,“好,美女就美女。不过我可不准你这么叫我,俗气得很。”

    漂女却认真道:“那我就叫你‘仙姑’吧?你不是叫‘林仙姑’吗?真奇怪,明明你不姓林,可却叫‘林仙姑’?”

    林儿见她竟真的琢磨起来,笑道:“你要喜欢,让给你就是。我才不想成仙呢,人间好玩得很,我可舍不得。”

    林儿出来时已近晌午,可她却没有去遵善寺,而是被韩均带着翻墙越壁,来到了一排房舍之前,这里叫楼观台。传言老子出函谷,曾在楼观台上作《道德经》,从此筑台讲经。于是,关中之地凡有讲经之所,便都取个楼观台的名号。由于听经者众,楼观台前房舍鳞次栉比,最方便藏匿。此时没有讲经,这里自然空空如也,只在走道上站了一人,正是慕利延。

    韩均将林儿放下,又飞了出去。林儿则上前和慕利延打招呼:“三坞主好。”

    慕利延见林儿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檀小姑,总算见到你了。那陈庆之给的一个月期限都过了快一半了,可他说的事却没个着落,真是急死我了。兄长都来人询问我好几次了。”

    “三坞主别着急,我保证坞堡不会有事。过几日我阿兄说不定还要来长安,到时更是万无一失。一会儿见了鲍兄长,你只管按商量好的和他讲。”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事。”

    一边说话,林儿一边找了间房躲起来。不多时,蒙了面的韩均背着一个肥硕的身躯飘然而来,那人正是鲍照。原来林儿是担心鲍照约定的遵善寺人多眼杂,这才让韩均过去挟了他来此处。

    鲍照见好不容易停下来,忙叫道:“大侠饶命啊,要多少金我给你就是。”

    这时早已等在当地的慕利延道:“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货。”

    “有钱不就能买货吗?”

    “哪那么多废话,我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是是是。可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货啊。”

    “你们洛阳人到处做买卖,还缺货吗?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你叫人运一千担货到渭河对岸的道观,我就放你走。”

    按常理推断,此时鲍照定会反驳说自己不是洛阳人,而是汉中人,然后慕利延就会继续盘问他一个汉中人跑长安来做什么。可前天在观中,林儿和高长恭做了详尽的沙盘推演,认定鲍照必定知道慕利延其人,以及他来长安的目的。因为陈庆之会让慕利延来长安,说明他对洛阳商人的事或多或少有所了解,那么渗透一定是相互的,鲍照在他身边有眼线也在情理之中。当然如果这个分析错了,他们也想到了别的替代方案。

    果然,鲍照此时忽然将腰一直,反问道:“你是侯家堡派来的?难怪不像个打劫的。”他又抖了抖衣襟,“这位壮士,那陈庆之要你抢一千担洛阳商人的货对吧?”

    慕利延下意识地点点头。

    “陈庆之那竖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在利用你。他想讨好洛阳商人,就设下了这条毒计,先让你去抢人家的货,等抢到了他再出现把你抓住,献给洛阳人,这招真够狠啊。”

    慕利延故作慌乱地道:“你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

    “知道前天晚上西城发生的火灾吗?那就是他派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到时嫁祸于你,将你置于死地。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京兆尹已经派人去仇池请他来此查案了。长安和仇池没有直属关系,陈庆之又无官职,为何要去请他来?你想想就应该明白了。”

    林儿明白这时该她出场了,当即便朗声说道:“三坞主不要信他的鬼话,京兆尹去请的是我阿兄,和陈庆之没有丝毫的关系。”说话时她已现身出来。

    鲍照似乎也不吃惊,“贤妹,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叫出来,又这般作态,不怕我生气吗?”

    林儿道:“看在阿姊面上,我叫你一声兄长。不过听你刚才的说辞,当真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慈祥憨厚的长者,没想到商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鲍照愠道:“我可没空听你这小女的教训。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告辞了。”

    林儿喝道:“二郎,拦住他!”韩均扯下蒙面布,一闪身拦在了鲍照身前。

    谁知鲍照竟哈哈大笑道:“拦住我?难道你以为我就没帮手?”他话音刚落,墙头立即跳出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郭七郎,这是在林儿预料之中。可他后面一人刚进入林儿眼帘,林儿便惊呼出声:“李峻法师?!”

    (按:徐漂女的名字、经历出现在陶弘景的《真诰》中,陶弘景则是本书陶贞宝之子,由他记录漂女事迹甚为合理。)